佛陀不知道他的本来姓名,认识的人都叫他豺狗,在澳门主理一个巨大的地下钱庄,所经手款项以亿万计。
个子小小,却比虎豹还凶残的豺狗,从不正面进攻,一味撕咬猎物肠道的豺狗。
佛陀和他的关系,于过去来说,并没有老板和前妻那么密切,于未来却至关重要,要人命那么重要。
“欠了人家不少钱吧,还不起?”女人悠悠地说,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嗒嗒嗒”,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格外刺耳。
佛陀吞下一口口水,听起来那吞咽的声音十分巨大,完全是被魇住了一般,他与三个头轮番对视。
女人见状,妩媚地笑起来,但笑容中凛然有寒气。
她伸出纤长手指对着警察局长的头一弹,那可怜的脑袋滴溜溜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再次停下时侧对佛陀,那神情像发怒。
就是每次拍案对佛陀咆哮时的样子。
真可笑,他明明怕佛陀,怕他取代他,也怕他暗害他,却偏偏要装出君临一切的霸道,不时找些鸡毛蒜皮为借口狠批佛陀。
死老头,霸占着那个职位无恶不作,却在双眼前架设显微镜不放过任何人的瑕疵。
佛陀脸容扭曲所呈现的憎恶之光,尽收在女人的眼底,她对此似乎很满意,将手拂过三个头颅的上空,淡然说:“都是你痛恨却不知怎么去解决的麻烦对吗?阻碍你高升的上司,欺骗你感情的前妻,还有债主。
“现在,他们都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
说话的调调,根本是没把三条活生生的人命放在眼里的。
佛陀背上一颗颗汗珠渗出来,寒毛耸立,一颗心怦怦狂跳,慌乱得要跃出胸口。
他重案组警察出身,积功升迁,一级级爬上来的,极凶残的罪犯,再恐怖的杀人现场,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再怎么说,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而眼前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女人,所洞穿的却是他一生中隐藏最深的心事与机密,用一种最彻底的方式将之赤裸裸摆出来。
他笨重的身体死死压在椅子上,像在与什么争斗,面对着庄缺锐利的注视魂不守舍。
终于,他艰难地问出来:“你要什么?”
庄缺满意地点点头,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照片,推过来:“帮我查一个人,然后找到他。”
那是霍严。
以她对付佛陀的雷霆手段,要揪出个把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应当是件最容易不过的事,何必委托他人?
佛陀佩服自己追问的勇气,在内心深处他总算有自己的些许坚持,就算死,也要死得很明白。
“因为你比我们适合做这件事。”
这是简单而不知所以然的回答。留下那张照片之后,女人施施然离开佛陀家,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是:“报酬会在事后付清。”
报酬?
佛陀茫然地注视着在她身后缓缓自动关上的门,当他惊魂落定,发现桌子上的点心碟里,银丝卷和叉烧酥还隐隐冒着热气。
人头何在?幻象?真实?这是她所说的报酬?
佛陀身上一阵恶寒,歇斯底里地把四碟点心扫到地上,碟子摔得粉碎,散落四周,白生生的碎瓷器闪着幽光,仿佛一种怪异的嘲笑。
从那一天起,佛陀没有再见过局长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