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亦觉心里沉重,一点都不想说话,但她觉出今夜的萧逸似乎格外脆弱,不管她是不是有心,真得伤到了他。
原来天子之怒真得如此厉若雷霆,一道劈下来,直让人消受不起。
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决定哄一哄他,板着脸道:“不,不好。”握着她的手陡然绷紧,她灿然笑开:“生一个怎么能够呢?至少要生三五个,热热闹闹的最好。我们两都是孤独中长大,往后余生应该不会再孤独了吧。”
萧逸长舒了口气,轻抵了下她的额头,含笑落在她唇上一吻,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仔细地给她盖好被衾,吹灭了绣帷内的灯烛,放轻脚步退出来。
高显仁迎上来,见皇帝陛下温柔流转的玉面迅速冷滞,低瞥了他一眼,快步出来。
“你去找御医过来,朕要搜贵妃的寝殿,看看有没有……”他沉下气息,冷声道:“避子的东西。”
高显仁吃了一惊,瞠目:“这……”
萧逸负袖往外走,边走边道:“派人看好了贵妃,她头上有伤,隔三个时辰给她换一次药。”
交代完了这些,萧逸连夜审了冉冉,她倒没有隐瞒,痛痛快快全招了。事情与楚璇和素瓷所说的基本能对上,神策军里的那几枚钉子萧逸也全挖了出来,口供也清晰详实地呈到了他跟前。
萧逸看着薄宣纸上墨渍未干的‘楚晏’二字,目光凝了凝,随即散开,伸手把供状扯过来,揉搓成团,扔进了灯烛里。
火光一跃而上,迅速将纸团吞没。
他在前殿坐了一夜,独自度过了生辰这天剩余的几个时辰,心想果然是宿命难逃,生辰这天就不该有欢乐。
天光微熹之时,朝气透破沉暮轻霭,晨光从簇新的茜纱窗纸渗进来,落到地砖上。
高显仁推门进来,见萧逸还是昨夜的一身装束,轻叹了口气,道:“陛下,传早膳吗?”
萧逸冷淡地看向他:“贵妃的寝殿搜出什么东西了吗?”
高显仁犹豫少顷,依旧抬了头,执念地说:“陛下先用早膳吧,昨儿一夜没睡,总得小心龙体……”
“查出什么东西了?”萧逸冷声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
高显仁紧捏了捏拂尘,硬着头皮道:“在娘娘总带在身边的红绫绣囊里发现了红麝粉……御医正等在外面回话。”
“让他进来。”
御医手里捏着那方半旧的红绫绣囊,躬身回话:“绣囊里装的是檀香碎,这没问题,檀香闻起来可安神,放在枕边极佳,坏就坏在檀香碎里掺杂了少量的红麝粉。檀香味儿本就浓郁,足可掩盖红麝的香味,加之这些红麝都被磨得细碎,分散掺在檀香碎里,若非是精通药理的人,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萧逸问:“这些红麝粉的用处到哪一步?”
御医回:“女子若是经年累月放这些东西在身边,那么与男子合欢之后,便不会受孕。不过好在,大约是怕被发现,红麝粉的量极少,不至于伤了身体底子,只要别再碰这些东西,再日日以汤药调理,一年半载的就应当无碍了。”
萧逸长舒了口气,嘱咐御医不许外漏,让他下去煎汤药。
待御医走后,萧逸转眸看向那枚绣囊,拧眉仔细回想了一番,抬头冲高显仁道:“你去把云蘅郡主请来。”
若是他没记错,这绣囊是楚璇刚入宫时带来的,那时她不过才只有十四岁,一脸的天真烂漫,眸光清莹地对他说,这是她母亲给她的,夜间放在枕边可安神。
萧逸拿起绣囊,以指腹轻轻摸索着绫面,有些恼恨自己,他早该想到,她这朵花是从梁王府的花池里长出来的,就算被他摘了回来,试图剪断根,除掉须,但总会有些污泥攀附在她的身上,从幽微里生出来恶毒的须叶,缠着她不放。
正想着,高显仁进来回话,说云蘅郡主和楚姑娘到了。
萧逸微微一诧:“楚玥也跟来了?”
高显仁道:“楚姑娘非要跟着,宣旨的太监怕耽搁太久惊动了梁王府那边的人,便一同带来了。”
萧逸让把她们都带进来。
略作寒暄,萧逸便抛出了这个绣囊:“堂姐,朕从前听璇儿说过这是你给她的……”他见云蘅神情紧绷,刻意放缓了声音:“这绣囊瞧着精巧,是你做的,还是另有出处?”
说完,萧逸紧盯着云蘅,像是不想放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云蘅起先是紧张,当听到萧逸的问题后,视线落到那枚绣囊上,闪现出一丝茫然,“这绣囊有……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