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方出,北广好几秒才恍然大悟的模样,啊,灼哥,我来到望城后也好久没和他联系了,你们也没联系吗?
可是明明,在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所以我不死心地逮住北广的衣袖,以自己不察觉的力道,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北广却很快速并大力的甩开了我的手,我仿佛是一个纠缠着他不放的前女友,让他避之不及。甩开我以后,他眼底露出了歉意,但还是执意说灼哥真的没有和我联系过。
语毕,大概怕我继续追问,最终又重新跨上了他的摩托,丢给我一句店里还有事,便不再管我的意愿呼啸而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然后转过身给裴明珠打了个电话。
你知不知道时苑总部附近有几家送水的,名字叫山泉。
裴明珠没有多问,只给了我一个数字,一家。
这一带她太熟了,在整个望城最繁华的地段,各种奢侈金迷的东西充斥了各式各样的橱窗,她几乎是一星期走一次的频率。
山泉离时苑不太远,步行只有半刻钟的路程,对面就是平安广场。初初到这里的时候,我甚至特别矫情地对裴明珠说,也许命中注定我就是应该来望城的,否则怎么连它的广场都是以我的名字来命名呢。这个说辞当时遭到了她的极力驳斥。
你怎么不说平安保险也是为了你开的呢。
而当我与北广相遇,隐隐觉得靠近了什么秘密的时候,再坐在这广场边,我真觉得命中注定,我是要来望城走一遭的。只是不知道,这里是我人生的新起点,还是最终归途。
自正午12点到晚上九点,这整个期间,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而且眼睛全城只盯着对面的山泉送水区,期待看见那个在无数个梦里出现过的轮廓。我当然知道,北广骗了我,而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那么有些谜底只有自己才能揭开,所以我来了。
只是,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身边的商贩换了好几个,却没有谁来问津我。并且,在这样从日光到黄昏,最终黑夜的过程中,直到霓虹的亮光将每个人的瞳孔都染色,疲累的小孩捂着脏兮兮的衣裳跟在妈妈背后,耷拉着脑袋,哼哼唧唧回家,我也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心底的那个人,哪怕是相似的影子。
九点过,山泉已经结束营业,我看见北广走在最后,同另一个中年男子挥手道别后,随即伸出胳膊,很干脆决绝地拉下了卷帘门。那样稀里哗啦的声音,我隔得如此远,却似乎都能听到,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特别利落地在我自以为是的心上,重重拉下,血肉模糊,肝胆俱裂。
在北广也离开视线之后,我终于尝试起身,却发现脚已经麻木了。那一刻连自己都讶异,居然有那样的耐心,于同一个地方,不动不摇地坐了10个小时有余。说出去,裴明珠肯定会骂我是疯子的,她肯定会说夏平安你个小疯子你没救了!这辈子也只能配许灼那样的混蛋了!
我突然从心底害怕起来,我怕到最后,自己真的做不到把过去的那几年都当作是光阴的蹉跎,做不到不去温习那些温柔的交错,哪怕只是很少的时间。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那些穿着玩偶外套的扮演者也开始收工回家,一只粉色米奇头从我身边走过,我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
可不可以把你的头套租给我?半个小时就好。
可能我当时的表情落寞得有些可怜,所以那人盯着我看,考虑了一会儿之后,便点了点头。脱下头套,才发现是个小姑娘,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眉鬓都是湿黏的汗,却青春无敌。真好,还对陌生人没有防备内心柔软的年龄。
我给了她50元,和她约定半小时后回来拿,她便同身边的黑色米奇,手牵手走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在这样的盛世面前,形单影只的自己,只想找个安全的角落,抵制那些隔海的往事前尘。
我带上米奇,感觉脑子在瞬间笨重起来,晃一晃头都觉得是负累,索性就跟着它的重量垂下头,打量自己的脚尖。
此时的自己看来应该很滑稽的,可是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在遇见许灼以后,当小丑,早就是我习以为常的一件事。
我低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脑袋,我恍惚就要以为那是裴明珠,她出现了,在我极度极度需要她的时刻。然后,感觉有人在身前蹲了下来,遮住视线里的那一点点光亮,我终于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