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究竟是阿基多有了一位大师的帮助,还是他已经踏入那个层次了呢?”国王说:“我记得阿基多这小子上一次觐见,也就是表示希望能够主持这次战役的时候,仅仅是法力四十九级。”
“法力级的强弱并不能完全决定晋级大师的先后。”幕僚之一说。
“哈,你的意思是那小子其实是个百世不遇的天才?只是浪荡的性情令才华蒙尘?”国王笑起来,却充满威严的气度,令人感觉不到其中的笑意。
“不,在下更倾向于他得到了某种外力的帮助。”幕僚说:“根据暗中关注那场战役的眼线的报告,他感受到阿基多的法力中存在一种有别于死气的独特气息,那种气息能够抵消死气。”
其实那个眼线的最初任务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保住阿基多的性命,但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同为大师级的那人对法力的感知极为敏锐。
“嗯?能够抵消死气的影响?”国王看向身为重要幕僚的盲眼修女。
“那是首次在人间出现的力量,我感到有一种有别于炼狱,但又不属于人间的势力试图进入这个世界。”盲眼修女躬身道。
“也就是说,它们选择了阿基多?”国王皱起眉头,眼中闪烁出冷光。
虽然王国在形式上统一了全人类,但当前的情势极为复杂。因为炼狱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王国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对新注入的养分进行消化。当前十大贵族中,除了炼狱城的美杜莎家族是原王国的本土贵族外,其余的不是已灭亡国家的王族和大贵族联合,就是莫名其妙发了战争财的新兴力量。王室虽然掌握有民心和军队,但若是逼人太甚,那些大贵族联合的反弹也同样会令国王人头落地,毕竟他们拥有足够的高端力量,能够对王室进行斩首行动。
当然,大家都知道,暗杀在政治上从来没有取得过积极效果,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会立刻失去民心,实力大损,被他人趁虚而入,谁也得不到好处。
王室和大贵族们相互制衡,而国王也必须在大贵族中进行拉拢和分化,像美杜莎家族这种世代效忠王室,谨守本分又低调行事的本土贵族需要大力扶持,这也是让其与王室联姻的原因。宁可让一个仅只十三岁的稚童坐镇要塞,也不能让其他外来贵族插手其中。贵族的势力是王室无法完全消弭的,但在这种无形的交锋上,王室占据着主动权和制高点,这一手段早就在千年的经验积累中轻车驾熟,然而却缺乏最必要的时间。
炼狱的存在让人间力量变得复杂,堕落者这种看起来有失人性,但实际并没有脱离人类本质的势力,在政治中占据极大的份量。即便没有他们,人与人之间的折磨和毁灭也同样在进行,但为了维持民心,无论谁都不能大张旗鼓地接纳他们,身为表率的王室更是如此。但是大贵族却能在私底下与他们进行接洽,并为其提供发展壮大的资源。对于王室的正面力量来说,是难以根除的心腹大患。
现在如果又多出一个足以匹敌炼狱,而且并不倾向王室的势力,当然会将当前犬齿交错的力量版图更加复杂化。而王室的压力就变得更为沉重了。
但是,很可能作为这股新势力代表的阿基多不能用蛮横的手段加以根除,也不能闲置不用,他所具备的身份和名望,以及背后潜藏的那些东西都不允许王室肆意妄为。
“将阿基多调离军事活动吧。”国王最终下了决定:“让他代表王室去主持灾区重建和慰问工作。”
此时阿兹特克二十六世有些对之前的作为感到懊悔。为了分化角鹰家族,他试图为阿基多树立英雄形象,不过在明眼人的干涉下,并为取得理想的结果。现在阿基多成功了,却不是凭借王室的力量,反而让国王有点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过角鹰家族此时想必也不好过,次子太过活跃是一种不安稳的预兆。将阿基多下放不仅能够安抚角鹰家族的当权者,亦能够借他们的手探查阿基多背后黑手的底牌。
“那么关于末日荒野的异动……”国王环顾众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贵族们能够伸出援手。”
“大义之下,他们必不敢不应。”幕僚说:“问题在于,末日荒野的异动是否严重到需要他们倾力而上。”
“当然会。”国王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就在不久前,他得到了线报,炼狱城的小蛇发者遭到使者团中潜伏刺客的刺杀,已经囚禁了整个使者团和护卫队。
国王对此并不感到恼怒,反而有些惊喜,自己对美杜莎家族心存拉拢之心,这点想必美杜莎家族也能意会,那么也能想到出手的其实是其他大贵族了,这可以促使事态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这时他又想起深居炼狱城高塔内的那个女人,表面上看上去,是那位小蛇发者主持城内所有事宜,但实际上,势必一切都在那个女人的掌握中吧。自从得知那个女人的存在,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和前几任国王相同的忌惮。但是,仅因为对方具备能够产生威胁的力量,就施以针对的态度,反而会加剧王位的动荡。排除力量因素,看透对方的心意,才是王者恒在的条件。
王,并不代表无敌,既然如此,执着于绝对的强反而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连横,合众,用政治上的妥协和压制进行驱策,才是不二的良方。
既然对方拥有力量,又没有二心,那么就应该速下决断。时间已经证明,美杜莎是对王室的威胁最小的大贵族之一,又拥有不弱于前十的力量,一旦成为王室的姻亲,势必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帮助。
阿兹特克二十六世思考着,无论如何,延续了千年的王室荣光不能从他的手中断绝。
第四十五章 符语
为了迎接更艰险的战斗,修利文提供了足量的高级恢复药剂,让老法师帕德菲斯和法师学徒蒂姆在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虽然服用药剂后,法力、精力和体力可以快速恢复,稍加休息就能重新变得龙精虎猛,但是一旦再次疲劳,情况就会比之前更加严重,长此以往相当于透支生命,远不如自然休息的效果。
修利文再次起行时,已经超过了原定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期间,他重新将移动灭魔炮恢复成马车形态,并在里面和艾莉翻山倒海,丝毫不虑响动会给周围人造成困扰。
修利文自然看得出四名骑士的不忿和痛苦,或许其中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爱慕吧,但这副神情反而给男孩带来愉悦。他就是喜欢夺走他人心爱之物后,那人痛苦无助的表情,就算会遭到妒恨阴狠的报复也无所谓。
在夺走如今的贴身女仆玛莉亚时,玛莉亚曾经的骑士丈夫那种悲痛凄恻却无能为力的表情深深震撼了他。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鲜明深刻的色彩,好似整个生命在这一瞬间浓缩成了精华。浓烈的喜悦是明亮的暖色,看透世情的惆怅是轻柔的冷色,那么这种痛苦则是深沉的黑色。修利文从而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多姿正是基于这些最基础的原色加以调和产生,从那以后他对原色的收集就有些欲罢不能。
放掉玛莉亚的丈夫,与其说为自己留下后患,不如说是男孩期待着对方的逆袭,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单调的生命带来更为优雅纯净的调律,一种不同于魔眼中的简单的复杂多彩的世界。
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少,因此制造的敌人,恐怕用双手手指都数不过来吧,但问题在于,他从不介意打击报复,甚至非常欢迎这种能给自己带来乐趣的行为。
而且很多时候,对大多数人来说,当情感和生存发生冲突的时候,前者总是迁就后者,无论怎么痛苦都不想死,都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男孩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虽然他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但还是将它利用起来。
炼狱城不施行暴政,甚至就这个世界人类的标准来看,连苛政都够不上,若要求只是生存的话,可称得上世外桃源。但是它之所以无法备受期待的原因,不仅在于其地理位置,更在于这个城堡并不会让他们更快乐。
寄人篱下,尤其主人还是个肆意妄为的孩子,自己毫无反抗之能,只能被动承受,将希望寄于对方的善心和成长,思想上的苦闷可想而知。即便如此,他们还毫无选择,离开炼狱城,或许连肉体上的安稳也无法保障。
相对优渥的生活与备受煎熬的情感相交织,因为有对比而浓烈,和炼狱二字相差不远。
蛇发者是怪物,他的城堡是炼狱,这点认知无论从肉体还是灵魂上都没有本质的错误。
现在,正是炼狱骑士们承受这个城堡所赋予的考验的时刻,既是生命的,也是情感的。他们在这个城堡得到过许多人未曾得到的东西,现在就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