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林如瑜改嫁,她已故的长子颜面何存,其他人如何看待宁北公府。所幸林如瑜没有娘家可依,那个相好的戏子也是没什么靠山的,算得上好掌控。
想到这里,周太夫人对于儿媳的不安分,深恶痛绝。
林如瑜不傻,太夫人对她不算特别喜爱,非要强留住她,可不是为了她打算,而是亡故的聂成赟的颜面。
她站在聂羽宁身边,鼓足勇气朝着帝妃说道:“妾身愿意放弃一品夫人的荣耀,嫁给方怀瑾。”
是聂成赟给她带来一生的束缚,这夫荣妻贵的一品夫人,也是枷锁。
众人震惊地看着她,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她竟然这么轻飘飘地放弃了?还是为了个身份卑贱的戏子?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聂羽宁轻轻一笑,“母亲言重了。”
她从袖带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金印,四四方方,流光溢彩,缓缓放在元晖帝的面前。“自古以来,女子一身荣华系在丈夫或者子女身上,女子改嫁,这丈夫带来的品级就取消了。不知道本帅能否为家母再讨一个恩赐?”
“这是北府元帅金印?”
云贵妃惊讶地瞪圆了美眸,双手捂着嘴唇,吞下刚刚发出的惊呼,偏头去看元晖帝的神色。
元晖帝呆愣地看着这枚金印,金印上方雕刻的是展翅飞翔的雄鹰,是云州聂家的族徽标志,也象征着执掌北境的兵权。此时此刻他的猜想得到印证,悬着的心放下的时候,另一种隐忧悬在心间。
皇家几代君王没有收回的印鉴,就放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得,元晖帝忍不住伸出了手,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众人看到帝妃沉默不语,彼此之间流淌着诡异的气息,纷纷不敢多言,只是看着聂羽宁的目光越发灼热。
传闻中执掌北境的统帅可是个年轻男子,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女子?
“当年云州大乱,父亲病重,羽宁临危受命,接过了父亲的帅印。”聂羽宁笑了笑,露出无辜的笑容,谦逊道:“所幸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勉强稳住北境,为大楚的安定略尽绵薄之力。”
若是北渊三王子在此,必定要啐一口:你将国界线重新划分,占领北渊三座城,管这叫略尽绵薄之力?还要不要脸?
元晖帝知道下面百官还看着,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双手负后,手掌紧握,笑道:“本朝有母凭子贵,自然也有母凭女贵,林夫人孕育出聂元帅这样优秀的女儿,当然值得嘉奖。品级不变,朕再赏赐一些器物,做二人成婚的添头。”
这一次对决出其不意,以聂羽宁胜出告终。
出宫之前,聂羽宁在半道上遇见云贵妃,颇为惊讶地挑眉。
云贵妃怀里抱着小小的姑娘,正是与聂羽宁相处融洽的蒋念之。蒋念之见到聂羽宁,笑得软萌又可爱,奶声奶气地打招呼。就是称呼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叫阿娘,一会儿叫姐姐,全凭心情。
蒋念之招手道:“是我让阿娘过来见姐姐的,姐姐看到我开心吗?”
“开心,小机灵鬼!”
聂羽宁矜持地捏了捏蒋念之的包子脸,软乎乎的,手感十分好。不过,她才不会笑得傻乎乎的,哄这个小不点。
又朝着云贵妃点头,“贵妃娘娘!”
正准备擦身而过时,云贵妃低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本宫对你从来没有恶意,相反还有几分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
“聂三姑娘如何临危受命,如何取得北府元帅金印,本宫心里清楚,却从未对任何人言。”云贵妃提点几句,略有示好之意。
聂羽宁淡淡一笑,从容自若,她道:“娘娘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那些云州旧事,我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当真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说,云贵妃是一句也不信的,她笑得雍容华贵,说出来的话却是挑衅意味十足。“包括,聂三姑娘一计杀三弟,气死亲生父亲的事……”
聂羽宁笑吟吟挑眉,“明明是三位姨娘不守妇道,为不能生育儿子的父亲诞下公子,为云州聂家蒙羞。而父亲一时怒火攻心,失手误杀三个孽障,从而心中愧疚,抑郁而终。”
“不,你很清楚地知道那三个孩子是你的亲弟弟。”云贵妃笑了笑,又道:“而且在宁北公误以为不是亲子的情况下,他连杀三子后,你还告诉了他真相,活生生地气死了他。”
聂羽宁挑眉淡笑,就这么看着云贵妃。
云贵妃拨弄着路边的鲜花,低声笑道:“因为云州聂家无男嗣,是我出手下的药,用在我那三个哥哥身上。而你父亲身上的药,我后来给他解了的,那三个孩子应该是他的亲生儿子。”
聂羽宁拊掌赞道:“贵妃娘娘好手段!好心机!”
云贵妃反唇相讥,“你也一样。”
若不是她实在没有军事才能,不得不另辟蹊径,选择入宫伴驾,这番算计岂能便宜了聂羽宁?
要怪就怪元晖帝不争气,聂成赟昏头给了他入主云州的机会,他偏偏搞什么内外勾结,偷鸡不成蚀把米。作为云州聂家的姑娘,云贵妃是看不起元晖帝当年的行径,当权者通敌叛国,实在可耻。
“不一样,我不如贵妃娘娘远矣。”
聂羽宁笑了笑,低头逗弄着蒋念之,感叹道:“念之,不知道蒋计相念的是哪个之?可是高高在上的竹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