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下人们见了皇帝皇后联袂而来,亦是纷纷行礼。虽说人人看到燕凛几天之内白了大半的头发。都面露惊色。到底谁也不敢做声。
二人一路穿过重重殿宇。进了寝宫,只觉四周一寂。竟是一个人也看不见。
皇帝地寝宫甚大,中间又有两三个间隔,燕凛只道宫人们都在容谦床前服侍,也未曾在意。等绕到里间时,却见龙床上只安静地躺着始终昏睡地容谦,旁边却是谁也不曾见着,脚下不觉一凝。
然而,数日不见,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地想过念过,此番远远看着那人地身影,一时竟是移不开目光。
他就这样远隔着几步远,怔怔望着容谦,双拳紧握,努力和自己心中那疯狂地想要扑过去,想要贪婪地看清那个人,想要不顾一切大声呼唤那个人的欲望争斗,良久,方能脸色惨白地移开目光,涩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这里没有一个闲人,我也可以立刻回避。你有什么想说地,就尽管对容相说。容相虽然听不见,但你守在他身旁说,在他耳边叫他,对他醒过来,一定有好处。便是有什么事,你心里念着,但又无论如何,不敢也不能说,现在正好容相听不见,你在他身边说一说,心里也舒服一些。”
燕凛又惊又怒地瞪了乐昌一眼,回身大步向外行去。
乐昌站在原处没有动:“外头的殿门已经锁起来了,皇上你出不去了。”
燕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竟敢……”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乐昌勇敢地面对他,竟是比他还要大声:“难道要我看着你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到死吗?”
她伸手抚着已经有明显突起的肚子。“难道……你要我地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燕凛就似被当头打了一棍,什么火也不能发作,只得闷闷地忍了,信手抄起一把椅子向外走。
“皇上真要把门撞开,外头自然也没什么人敢真拦。只是撞门的动静太大,太医却是说过的,就算是晕迷的病人,也不可以受太大惊扰。这些天,便是朝堂重臣,皇亲国戚来看望容相,都是在外头,放下礼物,问几句便走,决不许进来搅扰地,若是皇上在这里惊天动地地撞门,伤着了虚弱的容相……”
燕凛脸色发青,一手重重把椅子往地上一顿,可又立时想到容谦受不得大声惊扰,忙用另一只手拼力一架,小心地将椅子轻轻放下来,脸色却终是极之愤怒的:“你太大胆了,真以为我不能把你如何?”
“皇上又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的呢?”
乐昌倏得落下泪来:“你连秦国都已经发兵攻打了,我一个区区秦国地公主,又还有什么敢倚仗。”
虽说是事先背好的词,但真说起此事,乐昌到底伤心动情,悲楚难禁。
这话本来就直接打在燕凛对乐昌最愧疚之事上,又见乐昌落泪,燕凛越发痛愧,便是再愤闷难当,终无法对一个如此关怀她的女人迁怒,只得黯然长叹一声,无力地坐了下来。
乐昌松了口气,轻声劝道:“皇上既然来了,就过来看看容相吧?”
燕凛神色惨然,摇了摇头,垂下眼,静静望着地面发呆。
乐昌心中难过:“皇上明明那么想要看容相,为什么……”
“我不能看他,我不能走近他……”燕凛的声音沙哑干涩。
乐昌慢慢在容谦地床前俯身凝望他:“容相脸色不好,这几天象是瘦了很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料的。不知道那位神医什么时候能赶到,听说,长久照一个姿式卧床。身上会生疮,可是,容相现在的身子,又不能翻动,容相……”
“够了,我不会过去,我不
,我不会靠近他!”
这隐带愤怒地声音。不知道是为了拒绝乐昌,还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不知道昏迷地人还有没有知觉,听说人就算昏迷了,有在意地人一直在身边陪他。在耳边唤他,就可以醒得快一些。容相若是知道皇上这样对他不理不睬,不肯走近一步,一定……”
“别说了!”
燕凛愤怒地站了起来。
“你根本不明白。我才是他一切灾难的根源,我不近着他,对他只会有好处。远远地离开我,他就能过太平安乐地日子。我不会再靠近他。等神医治好他,我就送他去封地,本来……还是……此后……永不相见……”
乐昌震惊地望着他。忽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就往容谦地身旁拉。
燕凛想不到一个怀孕的女人,还会有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气,一时又犹豫是否用力挣扎,一闪神间竟是身不由主,被她拉到了床前。
乐昌伸手指着容谦道:“皇上,你在说什么话!这个人是你的师父,是你的长辈,是教你养你护你之人!他一生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你待他如父如母如师如兄,日日夜夜,放在心头,珍之重之,这些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会不明白?现在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伤成这样,你明明痛心疾首,日夜折磨自己,却不肯看他一眼,还说什么等他好了就一生不见,皇上,你这样,是对得起你自己,还是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