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在当时,容谦怎样只是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敷衍他,之后又继续一意孤行……
安无忌惨然道:“所以,陛下,你看到的容相一切状况正常,除了身体看似稍稍虚弱,别无问题,其实这全是假地。他地身体外表完整,内里千疮百孔,全是靠他自己不可思议地意志力,才可以一直坚持行动如常。他这样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聚集全身内力发箭?”
燕凛一直默默地听,他努力抑制颤抖,却又止不住颤抖。他地双拳不自觉紧紧握住,却又茫然松开,再握紧……
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他大喝着问出了一声:“为什么?他为什么他要……他要……”
“为什么?”
安无忌强忍着心底生出的愤怒,神情只是沉痛的:“为了陛下你啊。容相所有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着陛下看到他地时候。不要太为他伤心。”
安无忌凝视双眼失神的燕凛:“陛下,不是你碰巧撞见了容相,其实容相一直守在你的身旁。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决定要重新回到你面前。他那么辛苦。那么辛苦,不过……不过是为了想要在重逢的时候,只让你高兴,却不叫你有半点难受。他……”
安无忌终于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是因为燕凛是他的君主,也不是因为看着燕凛眼中一点点流露的绝望悲痛,他觉得不忍心。
他不再说下去。只不过是因为容谦。虽然容谦神智全失,他终究是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将燕凛刺激得太过。
燕凛呆呆地站着。不言不动。眼眸中只余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安无忌沉默了。可是青姑地声音,却很轻很轻地响起来。
早在燕凛说明刺客事件后。青姑就不再怒瞪他了,而只是安静地垂下头,侧身坐在床边,看着容谦。
她怎么可以责怪皇帝呢?这种念头,青姑一个村姑,是想都不会想。
他是皇帝,是个好皇帝,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皇帝有难,大家都应该尽力来营救的,换了她也会这样,何况容大哥是个大好人,大忠臣。
所以,她找不到理由可以对燕凛宣泄她的愤怒。
然而,呆呆看着闭目不动的容谦,她却又不能不恨。听着安无忌一点点讲述旧事,她却又不能不难过。
不值得。就算这个人是皇帝,也是不值得地吧?不值得容大哥你为他这样吃苦的吧!
她低垂着头,看着容谦,只看着容谦。胸中的种种伤心,不舍,愤怒……无处可去,只缓缓化作了她口中的旧事。
她说起那风雨之后地相遇,说起那个生不如死的人,是如何救了生无可恋的她。
她说起那小小茅舍中,他与她如何相依为命。说起那一夜又一夜,他痛得睡不着觉,却还是中气十足地骂她,笑她,教导她。
那些远去的岁月,如水一般在她地叙述中重演。那些苦难而寂寞的日子,他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她日日夜夜地守护照料着他。如何看着他残缺而痛楚的身体,如何听着他轻松从容地笑语,他地聊天止痛法,骂人止痛法,他一边疼得全身冒冷汗,一边教她识字,教她认草药,教她和村人相骂对打,教她做生意自立自强……
她一边说,一边落泪,最终哽咽得语不成声:“可是,当年他一直很精神,再痛再苦,他也会笑,他也会一直看着我,那么亮那么亮地眼睛……”
她说不下去,伏床痛哭。世上的人,都以为是她救了他,只有她明白,一直一直,是他在救她。
容大哥,没有你地眼睛看着我,没有你的声音教导我,却要我怎么再能继续眼睁睁看着你的苦难?
开始她说的时候,燕凛默默倾听,眼神悲怆莫名,因为过于激动,偏又要强忍激动,脸部的肌肉都在隐约地抽动着。
那些点点滴滴,那些苦难折磨,那些笑语从容,那些洒脱自在,他一直一直……都不知道。
他派人查过当年的一切,自以为了解了当初容谦曾伤重卧床的苦痛,可是,他又哪里又会真的会了解?
那些事不关己的村人,随口几句解说,无非就是那个人伤得很重,躺在床上很久,也就把事情带过去了。
其间冷暖凄苦,其间炎凉艰难,也只有一直守着他,护着他的这个小小村姑,才
白,真正记得。
可笑的是,他却一直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他还一直自以为自己很清楚。
是他疏忽了。还是他其实从来没有真的用过心去想,去分析,去判断。
他所有的思量,所有的计较,无非是容谦待他有所保留,无非是容谦一直有很多事瞒着他,无非是容谦那样飘忽得让人没有安全感,却从来。从来没有真正睁开眼,看过事实的真相……
一切就在眼前,可是他却看不到,他看不到?
青姑一声声哭。一声声问,却是不能问天,不能问地,不能问那个高贵的皇帝。也不能问她不会回话的容大哥。
“容大哥,为什么,你的伤和过去一样,你却不能睁眼看看我。你却不能和我说话……”
“青姑娘,你别急,容相地身体这几年损伤太严重。所以伤势虽与当年一样。他却比当年虚弱太多。可能是要晕几天的,不管怎么伤。怎么痛,我知道,等他醒了,还是会满不在乎地笑,还是会和你开玩笑,不以为然地拿你打趣,我知道的,他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