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的街市,仍然是萧条的。到处是一种灰蒙蒙的陈旧感。
虽说楚国已经安定了两年多,但是这经历过内乱和战火的京城,虽然远远不是受到最严重的破坏的地方,也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偏僻的街巷角落处,小户人家的门户墙头,有很多地方,仍然还残留有刀枪砍下的缺口划痕,还有烟熏火燎的泥黑。
高头大马之上,一路行来。楚若鸿将这等萧瑟情景看在眼中,神情渐渐有些沉重,身在这繁华不再的浩浩京华之中。他心中也是抑郁难舒。
他低声道:“轻尘,我们出城去好不好?我不想再看了。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带我登上那边最高的山。我们在那边俯瞰天地,是多么悠游自在。”
方轻尘一笑道:“好。”
楚若鸿回头东张西望了一番:“跟着的人怎么办?他们会让我们出城吗?”
方轻尘失笑:“你知道有人跟着?”
“我看不出来。不过,我猜,总有人是会不放心地……”
方轻尘笑看着他:“你放心。我一路上随手往后扔过几块碎银子。每块都能砸得人手伤脚疼。那帮多事的家伙,早在三条街以外,就不敢再跟过来了。”
楚若鸿欢呼一声:“太好了!我们把这些跟屁虫全甩掉,去爬最高的山!”
方轻尘微笑着深深看他一眼。拨转马头,便向北边城门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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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京华之外,又是高山之巅。
多日之前,在那个无人知晓的夜里,方轻尘曾经一人独立在此。遥遥送别过秦旭飞。
今天,他又带着楚若鸿,来到在这山顶最陡峭高绝之处,靠了劲拔的千年古松坐下,展开锦锻衬布,将他随身带来地美酒熟食。香果糕点,一一摆好。
这里人迹罕至,猿猴难攀,无虑有人打扰。两人金杯玉筷。象牙银刀,相依着闲饮轻酌。
山风微冽,拂过林海树梢,带起那飒飒萧萧之声,如涛如瀑。远处鸟鸣。山间猿啸,抬头看浩浩苍穹无际,俯首看红尘大地纵横。确实有说不出的自在逍遥。
楚若鸿拿着银刀,切鲜果,分糕点,就着美酒,与方轻尘分食。渐渐腹饱意足,慢慢便现出点懒散情态,眼中也有了两三分的浅浅醉意。他学着方轻尘,背靠着大树,身子却半依在方轻尘的肩头,低低地,口中嘟哝着些什么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方轻尘微笑着自斟自饮,微笑着听他唠叨闲说,心神也渐渐闲散适意,就在这身心最放松的这一刻,他忽然听到楚若鸿声音,极轻极轻地清晰响起:“轻尘,我不想当太上皇。”
方轻尘只是默然。
楚若鸿依然靠在他身上,声音郁郁低沉:“我不想一直被人关起来,一直提心吊胆。我不要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我才二十一岁,难道我要一直这样,被关在皇宫里四十年,五十年?轻尘……那我还不
了。”
方轻尘不说话,只慢慢举起金杯,再次一饮而尽。
“轻尘,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我会改的。轻尘,我已经知道,我以前是错了。以后,我也不会再犯一样地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
方轻尘终于淡淡道:“如果你不喜欢被锁在宫里,我带你走。”
楚若鸿一怔:“走……”
“离开这里,我和你浪迹天涯。管他什么皇帝也好,太上皇也罢,我料也没什么人敢来拦阻我。”
楚若鸿呆呆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而且,而且,我……我让国家受了很多伤害,我想要……我……”
他忽然结结巴巴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方轻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神情依旧温和,只是目光深处残余的那一点微热,终于是极慢,极慢地,冷了下去。
呐呐说了半晌,楚若鸿终于低下了头,轻声问:“轻尘,你真的就不能帮我复位吗?现在这个皇帝也不过是在当时那种危急的情形下,被随便推出来稳定大局的。他……”
方轻尘平静地打断了他地话:“若鸿,楚国才刚刚从秦人的威胁中走出来。这个国家,现在,已经再经不起任何的动乱和风波了。既然你也知道,当初你是做错了,现在,你也就不要再任性了,好吗?”
楚若鸿默然,怔怔呆坐了一会。他突然有些烦燥地站起来,猛地一跺脚,转身之间,也不知是用力太过,还是心神不宁,竟不知是跘住了哪个石块,身子一歪,低叫一声,狼狈地狠狠跌在了地上。
坐在他身边的方轻尘,很自然地想伸手要去扶他,然而身形微微一动之后,他却终究是既没有伸出手,也没有站起来。
楚若鸿坐在地上,一手揉着崴到地脚,忍了痛,回头有些委屈地望着方轻尘:“轻尘,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