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上,苏婉贞却用上了。
他微笑着从袖中掏出药水来:“我这里有一种药,夫人只需每日用这药水洗眼睛,不出两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他的语气甚是欣然,苏婉贞反而比他平静许多,只是微笑着道谢,却不见任何激动地反应。毕竟,眼睛好与不好,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早在多年前,知道卢东篱的冤屈和流离苦难之后,这个世界于她,便只是永远地黑暗。
风劲节微微蹙眉,暗中叹气,这夫妻两个的精神状态可都不算好啊。他略一犹疑,终于道:“夫妻重逢,便在眼前,夫人还请珍重自身。”
苏婉贞一惊,伸手支床欲起,偏偏双手软弱无力,身子略略向上一挺,又向下倒去。巨大地震惊和喜悦,让她甚至不敢出声问话,惟恐刚才听到地,是自己的错觉。
风劲节轻叹一声:“夫人,当年卢大人虽不曾来投,我终不敢负托,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近日我已经见到了卢大人。关于夫人重病地消息,也是我们一起听说的,这次能及时赶来相救,也都是因着卢大人的关切之情。”
苏婉贞怔怔地听着,好几回嘴唇微颤,欲说无声,只是有些迷乱地用那已经完全看不见的双眼,四下搜寻着。
风劲节知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喜事,也知
惊异,如果卢东篱在,为什么守在身边的不是他。
“夫人,这些年,卢大人吃了许多苦,他没有一直守在夫人身旁,其实是不忍夫人伤心,他……”
苏婉贞终于可以说出话来了,尽管声音依旧虚弱:“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他,就好了。”
风劲节转念一想,也是。现在卢东篱反正嗓子已经好了,眼睛虽还不成,但总比苏婉贞视力全失的状况要好许多。既然是这样,倒是不必对苏婉贞细说卢东篱的残疾之状了,于是低声安慰她道:“我这就去叫他。夫人先休息一会儿。对了,小公子就在夫人身侧。昨夜受了惊扰,又哭了很久,需要好好睡一觉,夫人也别惊醒了他。”
苏婉贞轻轻伸手在身侧摸了一会儿,手指轻柔地碰触到爱子,脸上露出温柔之色,微微点头,声音低弱地说:“多谢先生。”
风劲节轻轻出了房间,小心地掩上房门。走到院中。院内仍四下散布着不少苍天寨弟子,郑家三兄弟已经把一切掌控在手,也不必分散四方指挥,这时也都在院子里。
这时见他出来,大哥郑绝想了想,忽然迎上来道:“曲公子,那个被我们救出的神秘人物莫非是公子旧识。”
“不算旧识。不过我知道他,此人必不是敌,不用防范。”
“那么……”郑绝迟疑一下又道:“曲公子带来的那位朋友,想来也不是卢夫人亲戚那么简单吧。虽说咱们江湖人不太讲究,可这样诗礼世家断然不能坏了规矩。曲公子您怎么会让随便一个亲戚,单独待在女子闺房几个时辰呢。”
郑绝笑笑:“我们虽然是些大老粗,这些见识也还是有的。”
风劲节点点头。也笑道:“他的身份,我看其实也瞒不下去了。只是此事我终要先问过他地意见。若是他不反对,待会儿我自会说明他是谁。兄弟们为我一句相托。这样豁出性命来冒险,我断不至欺瞒诸位便是。”
他这样爽快。反倒让郑绝有些讪讪然了,只得干笑一声:“曲公子,我们没有逼迫你说明情况的意思,毕竟这世上,谁没个难言之隐呢,只是,咱们这事确实闹得大了,我们只是想尽量掌握各种情况,以便应变。我们虽毁了路,但也拖不了太长时间,长久留在这里,不是个事啊。”
风劲节笑道:“寨主思虑得是,只是卢夫人身上的毒刚去,就算我们要带她走,她体弱也禁不起的奔波。总要我用药替她调理一两天,让她身子略略强壮些,我们才好动身。”
郑绝心中估摸了一下时间,再待个一两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险,当下点点头,也不再多问,略一抱拳,便又退回到自己兄弟之间去了。
风劲节这才转首去看那至今仍紧掩着的左厢房门,神色渐渐带出些怅惘来。
“真是想不到啊,咱们这位史上第一个意志坚定重返人间的同学,居然这么胆小,还会用出让别人代自己揭破真相的昏招。”
脑海深处带点讪笑嘲弄的声音响起来,风劲节也不生气,反而苦笑了一声。
是啊,真的是软弱胆怯了吧。关情所至,他难以处处掩饰周到,知道自己已经破绽百出,知道卢东篱其实已渐渐查觉真相,可是从最初一片好意地隐瞒开始,每多过一天,便越觉难开口一分。
就像逃课逃多了的学生,想想要忽然回到教室里去面对多日不见的老师和同学……总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能再多拖延一天是好。
想到一向自命洒脱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患得患失,进退两难到这种地步,他也想大肆嘲笑自己一番,又怎么怪得张敏欣落井下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