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太担心未来,因为他暗伏的棋子,绝不仅止于那些可以查得出来地商人,和眼前这区区苍天寨的强盗。
他在沙漠行商时所教导地沙盗,后来几次周游全国,吃喝玩乐之余收服地武林人士,还有……当年他“散尽家财”以资军之时,悄悄隐匿掉了一半的财产。这笔钱,不管他想要干什么大事,都足够充裕,不管他想要请动什么人帮忙,都足够给予回报。
本来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想要交待,想要让卢东篱少一点担心,多一点宽慰,想要让卢东篱知道,他有绝对地把握和信心,保护他,以及他所关心的家人亲友,离开赵国这片纷争之地。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间就没了兴致,没了心情。几句话干巴巴地无力说完,两个人就又沉默了下去。
他们飞马驰进卢家镇的时候,只见满镇萧条。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胆敢上街一步。大街上空空寂寂,尽可让人放马奔腾。风劲节带着卢东篱一直来到卢家大宅门前,也不驻马,直接回手一扯卢东篱,便飞跃而入。
他不耐烦穿过重重门户,绕过道道回廊,也不想和卢家其他人照面,直接从上方穿房越屋,走最快的直线,到了苏婉贞的院落。
苍天寨的弟子反应极快,远远见两道人影飞掠而来,纷纷张弓搭箭以应变,待看清是风劲节,这
下来。
风劲节带了卢东篱一跃下地,正在院中的郑家老大立时起身见礼。
风劲节笑笑随便给他们二人介绍了一下,只称卢东篱是苏婉贞的亲戚,关心前来探望,其他的并不多说,这位大寨主也识趣地并不多问,只叹息一声道:“卢夫人一直没醒,小公子在床边哭得累了,这会子也睡了。”
风劲节回首看看神色惘然,不知是悲伤还是苦痛。又或者只是近人而情怯地卢东篱,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拉了他的手,引着他,一步步走向苏婉贞的房门。轻轻替他推开门,看着那床上沉睡不醒的女子,还有那蜷在床边,努力在睡梦中靠得娘亲更近一点的孩子,忽然间,自己也有些心酸了:“卢夫人本来晚上能醒。只是我看出她中毒,不敢怠慢,先一步替她施针下药解毒,如今解药和毒力犹在体内纠缠。她地身子又太过虚弱,怕是至少要昏睡一日一夜方醒,卢公子也哭累了,我想,总也要睡一会吧!”
他声音极低极低地做说明,然而,卢东篱却浑若听而未闻,他只是一步一步走过去,走进这小小的房间,走向他的妻儿。
血色天地。混沌世界,一切一切都是迷茫的。他不管怎样睁大眼,也只能看见那血红色隐约的影子。可是在前方。是他的妻子。是他地孩子,他亏欠了太多太多的亲人。
风劲节便也再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他走向前,静静地看他慢慢地在床边坐下,慢慢地伸手,向前摸索,寻找着妻子的面颊,和爱子的小手。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上前帮忙,没有出声提醒。他只是出奇安静地看着这一片静寂中地三个人,那无限苦难之后重新团聚的一个家。
他们,是夫妻,是父子,无论世事变幻,他们在一起,就自成一个整体,自有一个世界。
任何人,也不必去打扰,无需去惊动。
不知为什么,风劲节微微一笑,眼神却始终怅然而黯淡,极慢极慢地退后。
一步,只须一步,他从门边退至门后。
一步,只须一步,他便走出了这个房间,走出了这个世界,然后,轻轻地,为他最好的朋友,掩上房门,掩去整个世界的风霜雨雪,只留那一家三口,宁静的小小世界。
他静静在门前站了一会,才一步步退下回廊,退到院子中央来,抬头看看天际,渐渐露出的曙光,莫名地叹息一声:“天终于亮了。”
一旁的大寨主郑绝终于忍不住走近过来说:“其实,公子,我不太明白。”
风劲节回首望他:“什么不明白?”
“如果你一个外人,都能从蛛丝马迹看出皇帝要对卢夫人不利,为什么卢家人让大内高手进了自家门这么久,就一点也没有发觉,毫无反抗地任凭这些人完全掌控卢夫人的住所和安全?”
风劲节冷笑一声:“怎能是没有发觉,只是不敢深想,不愿面对罢了。皇帝的关怀啊,谁愿意往坏处去想,只能逃避现实了,否则整个家族如何存活?”
郑绝变了脸色,低低怒哼了一声。
风劲节倒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也不能全怪他们、当年,为了卢东篱,他们整个家族吃了不少苦头,有好几个人死于监牢或欺凌。现在他们心有余悸,也是可以谅解的。”
郑绝不以为然地摇头:“当年他们是为了奸臣昏君所害,于卢东篱何干?凭什么人家忠臣为国效力之余,还要为奸臣昏君地滥杀无辜,欺凌百姓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