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只是呆了一呆,然后接过来,眉也不皱一下地喝下去,然后笑笑,轻轻说:“喝药没用的,我不过是睡不着,也不碍着什么,我地身子你不用操心了。”
他总是极有精神的,从来不显出疲态来,即使是一夜又一夜地睡不着,即使是一桩又一桩地事压下来,他也依旧好象不会累,不会倦一般。
然而,她知道,他不是铁打的身子。她知道,就算是真正武功绝世地人物,也经不起那样长长久久地不眠不休。
他从来不累,他从来安然自若地面对一切,可是她却总觉得,他就象一根两头都在燃烧的蜡烛,终有一日,会把自己给烧得尽了。
后来,那一天,他真的病了。
第五部(魔主篇下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 那夜烟华
那日他难得闲逸,带了她去湖上泛舟。
还记得江上风清日朗,还记得来往渔舟穿梭,看那江景,享那微风,她笨手笨脚学渔娘撒网,险险掉入水中,却跌入他的怀中,他信手挥洒间,就象凭空有无形的手擒捉,把那活蹦乱跳的鱼儿送到她手里,害得她又惊又慌且喜且笑。
那一日,他们竟从午后一直游玩到了日暮时分。
夕阳之下,远山近水,美得直可入画图,那些渔歌晚唱,芦苇荡舟,总可悄悄激起她那被苍凉世态渐渐冰冷的心湖。
纵然只是应酬,只是尽责,只是想要尽量活得好,那样的夕阳微风下,心中总还是有些温柔之意,感恩之情的。
悄悄偎入他的怀抱,低声地说着极亲近极甜美的话,望着那落日下越发看不尽的重重芦苇,那些疯狂的念头,美丽的情怀,连她都不敢相信,还会从自己这么一颗残破的心中冒出来。
然而,那一刻,他的身体是僵硬的。
那个永远从容而平淡,对任何事似乎都可以不温不火,安然接受,安然处置的人,僵木着身体,僵木着声音,回应她的万千温柔:“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说“不舒服。”
那个一夜夜不眠,脸色也不改一下的人,那个一重重担子压下来。眉毛也不会动一下地人。
有的时候,她简直以为,他就算被人千刀万剐,就算是五脏六腑被焚作飞灰,他的眼神也不会有一丝变化。
然而,那一刻,他的神情终于有了疲惫,他的目光终于沉重起来。他的声音终于僵木了。
他终于会说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生命中,都必然会说的话。
“我有些不舒服。”
初时,她以为只是托词,他的不适,他地不快。他的推拒,必是另有隐情。然而,回家之后,他就真的病了。
身体软弱无力,额头烧得发烫,眼中全是血丝。他的病势来如山倒。
然而,他是一个极安静的病人,就算是普通人可以发热致死的病势,他也安静得从头到尾,不曾有过一声呓语。
他极力地保持着清醒。却告诉她要远离他。
若他病得再重些,就远远躲开她。
他地本能不会允许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随时出没走动。
她若在他身旁,他会杀了他。
他说话的时候。仍然清醒,语气仍然是平和冷静的。然而,她却悄然颤抖。
不会在失去意识时,允许身边有其他人存在。
原来,她仍然是其他人,仍然是他的本能所无法放心无法相信的人。
不会在失去意识时……
他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从未失去过意识……从未……真正睡着过,哪怕一时一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