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精打采地说:“好像是尼采说过,冷漠的人最容易狂热,我也忘记是不是他说的了。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我狂热,而是说我还不够冷漠。好不好?让我睡一觉吧。”我又指指他的镀锌管说,“另外,这种空心管子对付敲头党根本不够使唤的,见过钉头锤吗?要是遇到拿钉头锤的坏人,你就死定了。”
“钉头锤是什么样子的?”
“和改椎差不多的,用石头打磨出来的,绑上一根木棍就是,制作非常简单。锤头一边是尖的,另一边是钝的,尖的那头用来敲死人,钝的那头用来敲昏人。看过古兵器研究你就知道了,历史悠久,新石器时代就有了。其实新石器时代并没有多少钉子可敲,可是钉头锤却到处都是,研究表明,钉头锤用来猎杀动物很不实用,远不如弓箭和长矛。知道它是用来干吗的吗?”
“敲人的?”
“聪明。从新石器时代开始,人类就是以敲头为残杀的方式。一锤子下去颅骨立刻粉碎,比你这镀锌管厉害多了。”我打开书,继续看下去,“你应该给自己也配备铁锤,再戴个安全帽,这样就保险了。”
“我也拿锤子的话,会被警察抓走的。”
“这倒也是,那就戴安全帽吧。可惜毁了你这一头金毛。”我说,“对啦,别忘了,凶手还带刀子,那玩意砍上来,什么帽子都挡不住。”
那晚上非常安静,寝室里只有我一个。快十二点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从床上翻下来,侧耳听了一下,敲门的声音非常温柔,如果是老星和亮亮的话,早就把门给踢开了。这扇门自从我踹过之后,就再也锁不上了。
我拉开门,齐娜嗖地闪了进来,对我说:“关门。”
“老星不在。”
“他去上海面试了。亮亮呢?”
“带着那伙溪口的老乡去值勤啦。”
“我有点害怕,知道你在,借住在你们这里应该没问题吧?”
“请便。”我关上门说,“万一要上厕所,你可只能去男厕所,够脏的,吃得消吗?”
“我尽量憋着。”
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寝室不是我一个人的,老星也有份,既然老星有份,齐娜当然也有份。睡吧。
齐娜说:“我睡亮亮的床。等他回来了,让他睡到老星床上去。”
真懂事,而且,难得这么懂事。我说:“你可以睡锅仔的床。”
“去你丫的。”
我回到床上,靠墙蜷腿而坐。她踢掉了鞋子,把蚊帐放下来,睡到亮亮的床上。我和她并头而卧,中间隔着一张书桌。我说:“等会儿万一有查宿舍的,你把脑袋缩进去一点,另外把你的鞋子放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吃一个处分。”她嗯了一声,从蚊帐之下伸出一条手臂,在微光之中又细又白吓了我一跳。她摸索到自己的鞋子,往床底下一扔。白生生的手臂又缩了回去。
“老夏,你还记得九八年那次敲头案吗?”她躺下了找我闲聊天。
“记得一点点。”
一九九八年的连环敲头案,最后抓到的凶手,是一个仓库保管员,就在学校附近的仓库区里工作,离长发校花被害地点仅隔一公里。他干了七票,也许还不止。可悲的是那个家伙既不劫财也不劫色,他仅仅是敲头而已。典型的人格变态。
齐娜说:“有一件事,对谁都没说起过,今天告诉你。前年,有一天晚上我回学校,觉得背后有人在跟我,回头一看是个男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跟我,就斜穿过马路,他也跟着穿过马路。我再穿回去,他又跟着我穿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