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六楼那家广告公司的职员,知道我们是来应聘的,态度很友好,这让我稍稍宽心。等他们走下楼以后,我对齐娜说:“你看,我说对了吧,那家伙不是开电梯的。”齐娜说:“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精神病。”
事情本来应该结束了,我们跟着那对男女走下楼梯,离开这鬼地方,回到学校,然后把刚才经历过的古怪事情告诉老星他们,但齐娜却提出了新的建议:“不妨上楼去面试?”我说我的简历已经在厮打中弄丢了,没简历怎么面试。齐娜说:“我听说有人穿着拖鞋去广告公司面试的。”
“我是去应聘电脑维护,不是创意总监。”
“那也可以去试试,正规公司会让你再填一份履历表的,再说我也想去锻炼一下面试技巧。”
楼道里有窗,下午和煦的阳光照着我们,恐怖感散去,我觉得齐娜的建议也未尝不可,毕竟找IT作是头等大事。于是就犯了第二个错误。
这家广告公司很大,占据了整个六楼,考虑到电梯和大楼都是如此破旧,还有精神病人出来捣乱,我认为房租不会很贵。公司格局和五楼一样,一条走廊,两侧都是房间,装修马马虎虎,头顶上的日光灯都没有开足,暗暗的,走廊里堆满了印刷品和横幅。
我和齐娜被分别带进了两个小会议室。
我坐在会议室里等着面试官出现。过了很久,进来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他先是阴郁地看了我一眼,在楼道里被阳光照过的暖意一下子从我身上褪去。我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他却不再看我,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低头向着斜侧方看去,又像失神,又像是在观察地上的蚂蚁。
他保持着这种姿势,告诉我说他是这家公司的客户总监,然后问我:“你的简历呢?”
“刚才在电梯里遇到个精神病,打架弄丢了。”
我想这是个有趣的话题,我认为他会接茬问关于精神病和电梯的事情,但他显然是个思路很集中的人,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接着问:“没有简历,我怎么面试你?”
“应该有一张履历表让我填的,在正规公司。”我不是故意要气他,我只是觉得他斜着眼睛看地上的样子令人不爽,“我应聘的职位是电脑维护,应该是技术部门来面试我,或者人事部也可以。”
“在我们这儿维护电脑的人就是跑客户的人,跑客户的人要兼职维护电脑。”他没好气地说,仿佛是在和我赌气。
“你应该说客户经理客户助理,而不是‘跑客户的人’。”
他终于决定瞪着我。
我说:“你到底想要招什么样的人呢?跑客户的,修电脑的,站街的,卖笑的,开电梯的?”
他指着门对我说:“滚出去!”
我站起来就走。他大概觉得不过瘾,先于我一步冲到门口喊:“保安!把这个人赶出去!”我说:“你应该叫他‘巡逻的’!”
我走出门,听见对面会议室里齐娜在大叫:“你脑子有病啊给我做脑筋急转弯,阿拉丁的哥哥叫什么名字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招文案还是招傻逼啊?”门呼地拉开,她和我打了个照面,怒气冲冲地问我:“阿拉丁的哥哥叫什么名字?”我说:“阿拉甲,阿拉乙,阿拉丙。”她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对那个智力大赛的主持人说:“你真愚蠢。”
齐娜的智商,按照她自己的说法,高达一百四十一分。
“IQ的每一段都有文字定义的,低于二十分称为白痴,二十到五十之间的是痴愚,五十一到六十的是愚鲁者,再往上一点就是阿甘了。但是在超过一百分的人群中,就没有类似的定义,好像我们这种人不具备人类学的研究价值。福柯你知道吧?他情愿研究精神病和变态的,也不愿意研究我们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