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满脸羡慕之色,两人只差了一岁,顾林书已经要去参加秋闱,他却连秀才都还没中。就算顾林书此次不中,三年后再考也不过才十七岁,再再考也才二十。何况以他的资质,十有八九会中,只看名次高低。
或许也因如此,家里的偏爱肉眼可见:两人闯同样的祸,顾林书多是挨上几句不疼不痒的批评,他则要受皮肉之苦。饶是如此,他还是十分喜爱这个哥哥。
“九哥!”顾十道,“我今晚同你睡!”
哥俩许久未见,躺一起唠了半宿,直至天微明方才沉沉睡去。
太阳刚刚升起,整个昌邑城就活了过来。
昌邑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从码头上山,一直通到半山腰的清风观。民居有序座落在主街两侧,半山腰往下是整整齐齐的梯田,再往上是密林,大山连绵,一山还有一山高,偶尔可闻虎啸山林。整个昌邑最多的就是农户和猎户。
和夜晚的冷清截然不同,主街上的各种铺子开门营业,食肆门口放着一人多高的蒸笼,热气蒸腾,包子和馒头的香味飘出去半里地,卖山货炒货的铺子一早就开始翻炒坚果,泛着热腾腾带着铁锈味的甜香,有小孩子彼此打闹追逐,笑声阵阵。
大雪压住了梯田,这个时节没有农户下田,有不少人改而捕鱼,拿着网在手里悠了一阵用力甩出去,变成一个椭圆形重重的落入水里,打破了清晨阳光照耀的河面,如同搅碎了一池碎金。
顾家大伯母一大早就起来张罗蒸荷叶粑和糯米鸡,二伯母去顾林书的院子看了,见他和顾十两人四仰八叉睡得正香,估摸着两兄弟昨晚应该是聊到半夜也就没忍心喊,关好了门去大厨房给大伯母帮忙。
妯娌几个正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聊天,管事的来报,说李家送来了名帖和礼单,正在外面候着。
“李家?”大伯母奇道,“哪个李家?”
“通判大人李家。”管事的递上了名帖。大伯母翻了翻,她对同安城的人事不熟悉,将其交给了三伯母,“你看看?”
三伯母接过来翻了翻,心里就有了数。李通判在同安城是知府周瑾年的手下,家里有个表亲也在昌邑,只是两家不甚有往来。
三伯母问道:“可知是为何事?”
“李家的人说了,回昌邑的路上和九哥儿的船同行,一路上幸得多番照顾,所以他们老太太吩咐了,带了礼单过来答谢。”
原来如此。
三伯母将名帖还给大伯母:“你去吧,我去叫九哥儿和十哥儿起床。”
顾林书睡得迷迷糊糊被叫了起来,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桌边吃早膳,一旁顾十正用胳膊肘不停地怼他:“……好不好九哥?!”
顾林书压根没听清他们前面说了什么:“……什么好不好?”
“用完了早膳,我们到后山打猎去!”顾十兴致勃勃,“这个时候山上野兔、狐狸、鹿、山鹰都不少!我前几日还上山去下了夹子,正好今日去看看,有没有捕到什么!”
“也好。”二伯母道,“这个时节的狐狸皮毛上好,若是能弄到些好的,拿来做大氅最好不过。”
顾林书正嫌弃昌邑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可玩,听到上山打猎顿时来了兴致。
说走就走,用完了早膳,顾林羽(三房嫡长子行四),带着弟弟顾林书(四房嫡次子行九)、顾林苍(三房嫡次子顾十)、顾林河(三房庶子行八),妹妹顾巧儿(三房庶女行十一)并一干护卫一群人热热闹闹上了山。
因为天气寒冷,这里的树多是针叶林,阳光得以照进森林中。地上虽有积雪,因时常有猎户上山,踩出了清晰可见的小路。众人也不托大,就顺着那小路一路前行。
“今日可要好好比一比箭法!”顾十比划着手里的弓箭兴致勃勃地对顾林书道,“上次我输给了四哥,今儿个可不能输了。”
顾四嗤笑道:“就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说了让人笑话!”
“你也别挤兑我。”顾十毫不在意,“成与不成,咱们手上功夫见真章!”
几人说说笑笑,边聊天边上山,都是少年少女朝气蓬勃的年纪,在野外围猎气氛自然十分融洽。
顾十道:“先去我下的陷阱那看一看,这也三日了,不知道有没有倒霉催的上当。”
正说着话,就听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笃的一声钉入顾十身旁的树干上,入木三分,羽箭尾兀自嗡嗡颤抖不休。
那羽箭几乎是擦着顾十的脸过去,吓得他眼睛都直了。
远处传来犬吠,还有声音在吆喝:“在那里!”
两只山鹿突然从山林里高高跃起,朝着顾家众人的方向而来,就在山鹿的后方,嗖嗖又射来了几只羽箭,都差了些准头,有些落入地面,有些扎进树干。
顾四一声怒喝:“趴下!”
顾家众人为避羽箭纷纷趴伏在地,顾林书抬头,只见上方的山林里,一个少女闪身而出,她挽紧了头发劲装打扮,一身火红的衣裳如热烈燃烧的火焰,因为奔跑她的脸颊通红,让原本就明艳的脸庞更添几分艳丽。朝阳迎面映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辉光。她眼睛明亮有神,果断止步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穿透了其中一只正高高跃起的山鹿的脖子。
后面的人欣喜大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