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纳多·斯科特警官的巡逻车停在平昂分局门外,斯科特负责平昂及周围地区的治安。所谓的平昂分局其实只是个加宽了的活动房,紧靠着威珀河,同时还充当着莱奥纳多·斯科特和他妻子爱琳·比诺的家。利普霍恩离开纳瓦霍四号公路开进斯科特家的泥土院子,没过一会儿又和斯科特一起出来了。
斯科特说他没见到过契的车。他家所处的位置既能看到纳瓦霍四号公路,又能看到那条向西北方延伸、最终通往金齿村的路。“很有可能是我回家之前他就已经开过去了。”斯科特说,“但他绝对没有回来,否则他经过这里时我肯定会看到。”
站在艾玛的车旁,斯科特有些犹豫地说:“这里的路很泥泞,不太好开,让我来开车吧。”他又看着利普霍恩打着石膏的手臂,说,“你也该让那条胳膊休息休息。”
利普霍恩的手臂从腕部到肘部都打着石膏。他站在雨中,任凭常识和习惯斗争了一会儿,最后常识赢了,毕竟斯科特认识路。他们换到斯科特的巡逻车上,一路狂奔,绕过星罗棋布的建筑物,从柏油路面转到沙砾路面,很快又转到了磕磕绊绊的土路上。斯科特每天就要在这种恶劣的路面上开车,因此他的驾驶技术就像专业赛车手一样棒。
利普霍恩发现自己又在想艾玛了,赶紧转换思路。斯科特一直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他知道利普霍恩多年来一直奉行少言的原则。
“我们可能是在浪费时间。”利普霍恩说。他不打算和斯科特讨论有人要谋害契的事——纳瓦霍警局的每个人都对此一清二楚,并且,利普霍恩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他和斯科特说起契应邀去金齿村,商谈祝福之祭的事。
“哦,”斯科特说,“有点儿意思。”他注意着泥泞的路面,不断踩着刹车,“他不知道根本就没人住在那儿,我想他也没办法知道。而且,如果有人朝我开枪……”他打住话头没再说下去了。
利普霍恩坐在后座,身子靠着车门,将打着石膏的手臂搁在座椅靠背上。尽管有减震装置,但崎岖不平的路面产生的颠簸和震动还是一直传到了他的骨头里。他不想再谈下去,也不想为契辩解什么了。
“也可能是我过于紧张,可能对方确实有充分的理由要在那个地方和契谈。”他说。
“可能吧。”斯科特说,听上去不太肯定。
斯科特在一处奇形怪状的火山岩边放慢了车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要在这里拐弯。”他说。
利普霍恩将手臂从靠背上拿下来,说:“让我看看。”
若是在天气晴朗的傍晚,这块突出地面的孤零零的石头应该能被落日的余晖照亮。而在这个下雨的日子里,四周只有漆黑蕾他们打开了手电筒。
“有车辙印,”斯科特说,“有个相当新。”
雨水使轮胎的痕迹变模糊了,但并没有完全消除。轮胎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了深浅不同的痕迹,可以看出,有辆车是在雨水浸湿土壤之后才开过去。这条较为新鲜的车辙部分掩盖了那个更早、更浅的。
“看来他可能已经走了。”斯科特说,不过还是有些拿不准。至少有两辆车开过去过。
他们的车头灯首先照到了一辆轻型卡车水光闪烁的车顶,接着照到了那间小棚屋的窗户。到处都没有灯光,斯科特在距离屋子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车。“要不要熄掉引擎?”他问道。
“马上熄火,”利普霍恩说,“我们要过去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契的卡车,再看看有什么人在。”
他们发现了许多经过雨水冲刷、模模糊糊的车辙印,但完全没有有人的迹象。“你来检查这辆卡车,”利普霍恩说,“我去看那间屋子。”
利普霍恩用手电筒照着木棚屋。他用左手小心翼翼地举着手电筒,与身体保持一段距离,这是经验教会他的做法。在这种情形下,屋里等着他的很可能是一支猎枪。利普霍恩自嘲地想,他应当装一支可伸缩的机械臂,像卡通片里的机器人侦探那样。
房子的门开着,手电筒的光柱穿过房门射进去,里面空空如也。
门前潮湿的地面上,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筒。利普霍恩捡起来一看,是一枚猎枪发射出的子弹的空弹壳。他关上手电筒,把弹壳打开的底部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闻到一股火药刚燃烧过的辛辣味道。“妈的!”利普霍恩说。他感到一阵沮丧,感到冰冷的雨水正打在他的后背上。
斯科特踢踢踏踏地踩着雨水走到了他的身后。
“卡车没锁,”斯科特说,“杂物箱开着,车座上放着这个东西。”
他递利普霍恩一把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是他的吗?”
“可能是。”利普霍恩说。他检查了一下弹匣,嗅了嗅枪管,这支枪没有开过火。他摇摇头,给斯科特看那枚空弹壳。
他们会找到吉姆·契的尸体,然后将此案定为谋杀。也许他们该称其为自杀,或愚昧致死。
屋子是空的。当然是空的,没有人,没有家具,除了散落的垃圾什么都没有。他们在门边发现了一个小脚印,潮湿但是没有泥。不管这是谁留下的足迹,这个人都是在雨下大之前进来的,然后又离开了,没有再回来。
站在棚屋的前门旁,利普霍恩用手电筒照了照旁边的那间霍根小屋——屋门半开着。
“我去检查一下。”斯科特说。
“一起去吧。”利普霍恩说。
他们发现吉姆·契就在门后。他倒在墙边,在两只手电筒光线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他脑袋后面和半边身子都凝结着厚厚的血迹。在微弱的光线里,斯科特的长脸扭曲着,显示出他备受打击。是因为悲痛,还是受到吉姆·契警官充满怨恨的阴魂的感染?利普霍恩觉得自己正站在一间鬼气森森的屋子里,我离与鬼魂为伍的日子还很远呢,他心想。他看向斯科特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悲伤,或者恐惧。
“我觉得他可能还活着。”斯科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