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的眼泪终于滂沱而下,泪水迷蒙之中,他看到哭得虚脱的妻子,和依然被妻子死死抱在怀里的,他再也无法回来的儿子,只觉得彷如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在这个瞬间崩溃了,两脚一软,就顺着被人钳制住手臂的动作,软软地滑到在地上。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点儿找到他……”
他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像是只是为了让视线聚焦到某个点上一般,茫然地盯着视野正前方的柳弈,眼瞳涣散,两眼之中仅余下一撮烧尽的死灰。
“如果早一点,就那么一点……或许……我儿子……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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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阳和王兰庭的坚持之下,刘凌霄的遗体跳过了解剖一项,被送到殡仪馆。
刑警大队的队长沈遵站在窗户边上,眼神阴郁地看着运送遗体的灵车在记者的包围中驶进法研所,又在响得快赶上交响曲合奏的快门声和吆喝声中挤出层层阻碍,好不容易出了门,开出去一百米之后,后面还一路尾随着不知多少等着要捞第一手快讯的采访车,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安排好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之后,沈遵就准备回去市局坐镇,更重要的是,立刻请示上级应该如何应付媒体去了。
临走前,他随手指了刚才就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的戚山雨留守在法研所里,继续跟进这边的线索。
眼看着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戚山雨走到柳弈身边,盯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嗯,没事。没伤到眼睛。”
柳弈低垂着眼皮,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只要一点儿淤青就会特别显眼。而且刘阳刚才那一拳可是没有半分留手实打实的砸到了他的脸上,此时颧骨处已经青紫一片,伤处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
戚山雨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包湿巾撕开,抽出里面的面纸,走到柳弈身边,探出手,把它温柔地贴到了对方的左颊淤青上。
柳弈被那股湿润凉爽的触感冰了一下,全身条件反射的轻轻一颤,好似沉思的人被意外惊动了一般,猝然抬头,直直地对上了戚山雨清清楚楚地写着“担忧”二字的注视。
“我真没事……”
柳弈朝戚山雨笑了笑,唇角虽然勾起,但两只眼睛却没有半点儿弧度,显然笑得很是勉强。
他接过戚山雨递过来的湿纸巾,草草叠了叠,压到了自己脸上。
“……其实刘先生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我们去得太晚了的话,他的儿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他按住湿纸巾的手指用了点儿力,伤处受到压迫,刺疼感通过神经清晰地传到他的脑海里。
在刘阳和王兰庭明确拒绝尸检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某个很可能会令他们这些人都陷入舆论和自责的双重旋涡中的“事实”,只要他不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会就此淹没在案情繁复的细节之中,由始至终都不会被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任何人察觉到。
但是,在他看着戚山雨的脸的时候,某种难以言说的,类似于“共犯”一般的情绪,令他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不由自主的就将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了。
“什么意思?”
戚山雨蹙起眉,他隐约意识到了柳弈话里透出的意味。
“……不,没事。”
柳弈看着小戚警官年轻而耿直的俊脸,以及他眼球里通红的血丝,和眼睑下疲惫的乌青,忽然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没有告诉戚山雨的是,他在发现刘凌霄的尸体时,曾经用手指探过遗体的口腔温度。
虽然用指探的温度只能猜个大概,但以柳弈的经验来看,体温约莫是在30-32度之间。
以现在的气温,还有小孩儿的身高体重和脂肪比例来推断,刘凌霄在死亡之后,口腔的温度差不多应该每小时下降一度左右——这就意味着,在六七个小时之前,孩子很可能还是活着的——而那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南诚印染厂的存在,却愣是棋差一招,没有及时将孩子解救出来。
“走吧。”
柳弈用力甩了甩头,在戚山雨背上拍了拍,“我们去物证科看看。”
虽然刘凌霄的尸体他无法解剖,但所谓“触物必留痕”,这个案子,他可还没打算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前天来得及的,结果加班加到凌晨三点半_(:3」∠)_
我这周尽量多更点……t___t
另外本来我是可以赶在昨天更的,然而刷了四十分钟,死活刷不开后台
第43章3panicroo-17
柳弈和戚山雨乘电梯上到十二楼,来到物证科所在的楼层。
这一层是物证科的头儿袁岚的地盘,包括痕检中心和检验中心以及其他几个相关的小组别,侧翼处还有一道回廊,中间两道玻璃门,通往一个与德意志生物技术公司合作的大型免疫组化实验室。
因为法研所里那些价值直逼八位数的高精尖仪器差不多都集中在这一层楼的缘故,十二楼也就成了整栋建筑物安保和消防盯得最严的地方,而那些千万级的仪器,也被冠以宝马奔驰法拉利劳斯莱斯等代号,每次别的楼层有人要到物证科办点事儿,跟同事打招呼的时候,都会笑称“我去十二楼逛下车展”。
不过因为柳弈和袁岚关系恶劣,以至于他每次走进这层楼时,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但没有一次能赶得上这一回黑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