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子?”
“是,奴才赵喜奉皇上之命请您移步长禧宫。”
倒是没料到裴乾已经等在长禧宫里了,冯念也没要求换地方就是,这就跟上去。六六牵着谢尔盖也要跟上,赵喜说:“皇上想先见娘娘,烦请殿下稍等一会儿。”
六六:……?
单独见我妈?
行行行。
看在他快要上牌牌的份上六六也不赶去添堵了,带着谢尔盖就往御花园去,说要领他好好转转。
“别看我七八岁就跟娘走了,梁国皇宫我还是很熟悉的。”
冯念尚未走远,听到这话还笑了笑。
长禧宫啊,那也是她住了快十年的地方,还没迈入她就想起了些陈年往事,伺候她多年的陈嬷嬷,还有性子略有些活泼经常因为说错话被嬷嬷教训的两个大宫女宝黛瑞珠,她们都被放出去了吧。
吉祥应该还在宫里,毕竟是太监嘛。
冯念便琢磨边往里走,走到庭院里又想起来,那时候法希尔天天在这儿擦石头,擦了好几个月。他那会儿住在侧殿,对面另一边是近身伺候她的医女,现在这两边自然全都空了。
正殿门开着。
冯念走过去,就看到坐在美人榻上明黄的身影。
是裴乾,他本来拿着件冯念留下的首饰在看,余光瞥见光影变幻了下,知道有人来,转头一看――
他好像回到二十五年前,在柔福宫第一次见到冯念那时候。
裴乾站了起来,冯念才注意到,他非常瘦,瘦到都快撑不起龙袍。本来量过身形做的,这会儿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
“才十几年不见,你病成这样了。”
“是啊,朕就快要死了,死前还能见见你,挺高兴的。”
这从容赴死的样子给冯念看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跨过门槛进去,四下瞧了瞧:“这儿好像没怎么变。”
“她们觉得你还可能回来,天天都在收拾,一直维持的本来的样子。”说这话时,裴乾一直看着冯念,“十几年了,朕老了,又病了,都要死了,你还是那样,和那时候没任何不同。”
“我们仙女就是这样。”
裴乾竟然朗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又有想吐的感觉。
他不想在十几年没见的皇后面前难堪,强忍下来。
“很好笑吗?你笑什么?”
“笑你连性子也没变,还是那样,你以前就喜欢一本正经的同朕说滑稽的话。”
冯念:???
“你派人找我回来就是想说这些话?”
裴乾拿手帕擦了擦嘴,又坐回去,他难受得很还是尽量保持着帝王尊严,说:“朕想问问你,出去十多年过得好吗?”
“你看看我,还不知道答案?”
“朕想听你说。”
“很好,你还想听什么?”
“还想把我们儿子托付给你,朕走了之后,他初初登基恐怕会有不少困难,寻常的就当是考验,若是坎儿太大他过不去了,你帮帮他。”
冯念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盯着跟前这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年我南下之后想了挺多,就觉得吧,那会儿咱们之间的问题也就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在你那儿我又不是那么重要,这就有了落差。我呢凡事总要自己痛快的,你呢优先考虑的也是你自己和朝廷啊国家,咱们会闹掰一点儿都不奇怪。老实说我也不恨你,哪怕你下了个不做人的圣旨,站你的立场那么说不奇怪。
我就是好奇你这一辈子为自己活过一天么?人要死了还在安排身后事,大老远把我找来,就为了拜托我照看好赔光光。
我是他亲娘还能撒手不管他咋的?
算算你皇帝也当了三十多快四十年,这一天天的不嫌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