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华问:“你们队的武修呢?”
“唉,别提了,武修是雇来的散修。我们帮他买了通行玉符,昨天他听说我们要走传送阵,不愿意离开秘境,今天自己跑路了。”
炼器师觉得同病相怜:“你们的武修跑路了,我们的武修伤残了。”他转向孟雪里和肖停云,“这两位是寒山剑修,肖兄、孟兄。我们路上遇到的……好心人。”
孟雪里被这种形容震了一瞬。
五人变八人,队伍正式启程,向传送阵进发。
孟雪里有意与徒弟保持距离,便找其他人聊天。第一支挖矿小队已经跟他混熟了,四人走在一起,在轻柔的春风中吹牛八卦,好像来踏青。
第二支挖矿小队戒备心强,一路默不作声。他们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令人难以置信,自己稀里糊涂就被保护了,但好像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直到路遇下一支挖矿队伍。这支队伍刚经历一场恶战,打败了劫掠者,队里武修也因此负伤。不知那寒山两人如何交涉,最后竟将这支队伍也并入吸收。李顺奇等三人见状,莫名舒了一口气。好像即使面前是口大坑,只要跳坑人够多,也能让人感到些许安慰。
碧水潭一带,地矿星罗棋布。最近几日,所有挖矿小队目标一致:尽快走传送阵离开。
大比已经进入中期,秘境中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小队前行方向一致,因而路上时常相遇。以往秘境大比,两队遇到便相互躲开,以免被对方误解为有攻击意图,遭到对方的抢先攻击。
这次不同,孟雪里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牵头将这些队伍聚在一起。路程越往后,人数越多,保护费越降越低,再后来只要玉符,只说大家互相照应、互不攻击。
三日过去,一支多达二十余人的挖矿小队走在路上。
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参赛,但大门派弟子,有同门前辈传授经验,物资也准备充足。至于小门派弟子和散修,有些消息灵通,艺高人胆大,有些两眼一抹黑。
孟雪里如今带领的这支队伍,乍看上去浩浩荡荡,声势唬人,其实都为挖矿而来,最大指望,就是赚一些修行资源。
可以说几乎整个秘境中,最怂的低手、最菜的菜鸡,全集中在这里了。
“这一队肥羊,谁看了不心动,不想来宰呢?”孟雪里想。
他数着未来能赚的玉符,本来应该开心,却莫名叹气。
已经两天没有和徒弟好好说话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队伍走进地势凹陷的山谷时,夜幕降临,星河低垂,便就地休整。晚风飒爽,众人围坐篝火旁。王晓华等人自带锅碗瓢盆,各种调料和肉干,将肉干扔进沸水中,煮成一锅汤。
李顺奇等人对他们按时吃饭的习惯很不解,秘境危机四伏,明天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怎么还有这种闲心。
“当然得吃啊,谁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王晓华说,“一起来吃,填饱肚子不想家。”
李顺奇叹气:“如果没有下顿,谁还吃得下去?”
人得到短暂的安稳时,思绪便不受控制,会想得更多,说得更多。
李顺奇道:“咱们每天提心吊胆,生怕遇到强敌,惶惶如丧家之犬,太惨了吧。”
王晓华说:“生活不就是别人看我凄风苦雨惨兮兮,而我自得其乐美滋滋嘛。”
其他人听见他们说话,有人嬉笑,有人叹气,又一人接茬道:
“要我说,咱们这些人来秘境,就是大门派弟子的踏脚石。不仅秘境,整个修行界也是这样,多数人供养出极少数人。修行真的残酷,一辈子不是踩别人,就是被人踩,却还不能停下,一旦上路,就得拼命向上爬。”他说完突然想起,队伍中还有寒山这种大门派弟子,吓了一跳,赶忙去看孟肖二人脸色。却见孟雪里摆摆手示意没事。
火光照亮众人的脸,锅里肉汤香味随风飘散。
王晓华说:“你说得极少数人,比如剑尊、境主,他们就没有烦恼吗?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只是人心不相通,互相不能理解罢了。”
瘸腿武修盛了一碗汤:“世间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古往今来,化神有几个?成圣的又有几个?哭也一天,笑也一天,喝酒吃肉,好好活过。”
霁霄默不作声。他知道这些弟子还年轻,对于道途有许多迷思。今夜坐在这里的二十余人,来自人间各地,山河湖海,只是机缘巧合短暂相聚,如浮萍聚散。往后的漫漫道途,终究会找到各自的道。
孟雪里想法更简单。他听这些人说话,心想你们都能聊天,我和肖停云却不能,真比丧家之犬还惨。
他转头看了眼徒弟,发现对方也看着他。穿过喧嚣人声和火光,两人四目相对。
孟雪里走到肖停云身边坐下,想塞给他一把松子,单方面宣布冷战结束。摸摸储物袋,脸色僵硬:“只剩最后一颗,给你。”
霁霄接过来,剥开吃了。
孟雪里眼巴巴看着他:“你真吃啊。”
霁霄笑笑,从自己的储物袋摸出一大把:“我还剩很多,给你。”
孟雪里心中泛起一丝感动和愧疚,他们本该是这种亦师亦友的亲近关系,是自己决定保持距离,才把事情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