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稍微平息后,喻敏静才开口,先是不解地笑了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把电话打到我这来,我和他没有什么母子情分。”
“还是你觉得一个他想杀死的人能在他迷茫的时刻劝住他?”
喻敏静说:“你就是原来那个beta吧?”
宋胜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喻敏静那头笑了笑,宋胜意听到一阵水声,继而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一直在思考闻禾与选择决裂的原因,说实话你作为他的伴侣,这么短的时间,对我来说很难有说服力。”
她这时好像关心似的问他,“你身体没事吗,连顾砚都对你感兴趣,你很重要。”
宋胜意眉头轻蹙,打断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气流般的笑声传了过来,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环住她,喻敏静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悠闲地收回目光,望着窗外的风景,夜晚整座城市都好像匍匐在她脚下。
拥有一切的满足错觉让喻敏静在回首面对这个自她生下便承载她太多期许的利用品时产生一瞬恍惚的同情,“我以为他会是我最好的成品,可人一旦有了意志就会很麻烦。”
喻敏静推开身后的男人,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缓缓道:“几年前他最为叛逆的一次让我生出想要毁掉这个试验品的念头。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一个beta,这让我很生气,他的婚姻和人生道路都应该由我操控,他不该打乱我的计划。”
“更因为我清楚这个beta对他对我都没有益处,我那时枉自下了论断,这个人不可能是联邦预备役的学生,只能是贫贱的下民。”
“后来他真正反抗解除了我对他的一切监控,我烧了那所房子里的一切东西,可能他知道一直处在我的监控下,从来没有露出过什么把柄,我原本打算找出那个beta的蛛丝马迹,用他的软肋要挟他。”
“大概他伪装得真的很好,又或者骗过我的第一步是要先骗过自己,闻禾与的卧室里除了两张预备役的班级合照,剩余的所有物品都经由我手下人的掌控。”
喻敏静的内容像是在真心忏悔,不过她的语气太生硬,说起往事俨然理直气壮埋怨Alpha,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有过错的地方,轻松的姿态更加深这桩对话的诡异之处。
“可我没想到他会恨我,恨到宁愿自己死,也要拉着我葬身火海。”喻敏静回顾她的半生,一路上与很多人敌对,可她从来不在乎那些,自认为也没有什么情感。
闻禾与只是一个她不满意但又不得不倾注心血的傀儡,可有一天这具傀儡生出心脏,真正展现出人类的喜怒,那个过往总是万分依求她的孩童不复存在,竟然也一时间慌了神。
宋胜意听到这里心脏抽搐一般的疼痛,喻敏静说的时间大概正是闻禾与在毕业典礼上和他告别之后,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的心境,闻禾与一定是认为自己向顾砚重新告白,大概后来的自暴自弃里也有一份担心喻敏静发现宋胜意的不得为之。
喻敏静说,“我不确定,不过之前的经验来看,他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总是会去一个地方。”
“哪里?”宋胜意着急万分。
“那间属于他的刑讯室。”
宋胜意已经关上门,走了出去,向喻敏静要具体地址,问她,“他去哪里干什么?”
喻敏静声音轻缓,像是笑着的:“不知道,也许他能从痛苦中获得快乐呢,不过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刑讯室也有一些生物针剂,如果他实在纠结甚至可以选择消除记忆。”
说完她挂断了通话,刚刚一直在旁边等待的男人露出受伤的姿态,喻敏静走过去,给了他一个安抚而温顺的吻。
男人坐在床沿上,他很懂得适时展现自己的脆弱,清楚这种时候身体的姿态应该低于对方,喻敏静显然也很享受,用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你对他有了感情。”
“没有。”
“他是你的儿子。”
“我对闻益忠只有恨。”
见喻敏静没有直接否定,男人又问她,“那你怎么会帮他?”
喻敏静放在他下颌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圈,思考片刻才说,“因为我发现了他真正的软肋,也许我害怕他了,所以希望他以后至少看在今天的相助不会太为难我们,继续合作。”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喻敏静笑了笑,她身边几十年来只有这样一个人,不过还是带给她莫大的慰藉,她按了按身下人的后颈,脸上有罕见的怜惜神情,“因为你没有人类的意志。”
曾经她认为闻禾与和他们一样,在那场大火中她甚至盼望着她的儿子烧死自己,就像喻敏静一如既往过去的几十年一样,杀掉所有挡路的人。
可最后闻禾与将她救了出来,于是喻敏静在他试图回到火海时也拉了他一把。那个时候,喻敏静才真正承认这个实验品的失败。所以,她只是展现出一个政客对普通民众该有的怜悯。
可惜的是,没有闪光灯,那个夜晚只有覆灭一切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