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了。楚王但回,必能洗心革面,楚国便是振兴良机也。”
“噢呀屈原兄,仲连小越女率领南墨两百壮士,便是救楚王去了。”
“好!快说!楚王回来了么?”
“屈原大夫,”鲁仲连一声哽咽,便从楚怀王进入武关说起,讲出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楚怀王一到武关城外三十里,便有秦国丞相魏冄隆重出迎,商定楚王人马在关外扎营,次日两王在关下楚军营前会盟立约。楚怀王见武关只有三两千人马,斥候也接连飞报周遭百里之内没有秦军踪迹!便认定秦国是真心会盟,不禁大是振奋,便想先将魏冄说得与楚国一心,竟与魏冄痛饮了两个时辰,给魏冄赏赐了十名细腰侍女、一车楚国香橘。魏冄醺醺大醉,竟是非要用两车秦王酒犒劳禁军将领。楚王也是满脸胀红,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下令二十员禁军将领拜受秦王犒赏,便在帐外痛饮。天将暮色时分,楚王醉了,魏冄醉了,大将们也醉了。就在那个晚上,八千禁军竟神奇地消失了,连营帐旗号也踪迹皆无!
楚怀王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刚刚梳洗停当,便听帐外鼓号齐鸣,秦国特使嬴显已经到了行辕之外。楚怀王正要出帐,便见嬴显已经大步匆匆地撞了进来,当头便是一句喝问:“敢问楚王:大秦丞相何在?!”楚怀王顿时懵懂:“你说魏冄么?他?对了!他在犒赏大将们饮酒了。对,秦王酒了。”嬴显怒喝一声:“哪里有酒?哪里有人?”
楚怀王出帐一看,顿时一个踉跄便要跌倒——旌旗招展的军营已经无踪无影,空荡荡的行辕战车上也没有了一个兵士,只有嬴显带来的一队铁骑黑沉沉横在眼前。老国王大骇,也猛然醒悟,对着嬴显便嘶声大喊:“嬴显!叫秦王出来说话啦!”嬴显便是冷冷一笑:“还是楚王自对秦王去说的好。来人!护持楚王入关!”
及至春申君与鲁仲连带着安陆三万兵马赶到丹水谷地时,武关下已经是一片寂然空旷,秦军十万已经扎在了关外山口严阵以待。春申君怒不可遏,便要与秦军决死一战,却被鲁仲连死死劝住了。两人带兵退入楚界,鲁仲连便提出了一个营救楚王的谋划。春申君便要挑选军中猛士三百,亲自前往。鲁仲连正色道:“春申君差矣!此等事军兵不如侠士,你纵是上将军,亦不如我。若信得鲁仲连,你便带兵在崤山接应,不日我便有音信也。”春申君深知鲁仲连大义高风,毫无异议便是赞同了。
鲁仲连与小越女便带着随军北上的南墨子弟两百余人,星夜从崤山潜入秦国腹地去了。
这一次鲁仲连决意背水一战,连素来不出面的田单在咸阳的秘密力量也一并拉了起来。旬日之间,便查清了楚王被秘密囚禁在南山河谷。
那是一道草木葱茏的峡谷,一角青色屋檐从山腰飞出绿林之外。城堡的大门关闭着,墙外与羊肠山道上游动着隐约可见的黑衣甲士。城堡内一片寂然,天井般的庭院也只是一片青石铺成的空场,没有树木,没有亭台水面,没有任何遮掩人身处。楚怀王孤零零站在院中,仰望蓝天,痴呆悲伤,只是不断地仰天长叹。廊柱下,骤然消瘦的新王后沮丧地坐在石板上,呆呆木木地望着楚怀王。
终于,南山的蓝天上出现了一只不断盘旋地灰色的大鹰。渐渐地,灰鹰盘旋于禁宫上空,似乎在追捕一只小雀儿。楚怀王仰天看着大鹰盘旋,不禁便是一声凄然长呼:“灰鹰!双翅给我!本王要飞回去啦!”新王后却轻蔑地撇了撇嘴,依旧木呆呆地仰脸望着空旷无边的蓝天。突然,灰鹰从高高的蓝天俯冲而下,从城堡上空一掠而过,又笔直地冲向蓝天。
一支发光的物事“啪!”地掉在了楚怀王头上。楚怀王惊恐地叫了一声,竟颓然跌坐在院中石板上。那发光物事却“当啷”一声,滚到了老国王身边的石板上。楚怀王回过神来,诧异地捡起发光物事,却竟是手指长一支细铜管。端祥有倾,他将管头轻轻一拔,里边便露出细细一束白绢。老国王顿时惊喜地大叫起来:“信!快来看啦!”
那正是鲁仲连给楚王的密信,只有六个字——请游大河桃林!
又是旬日,楚怀王便在泾阳君嬴显的一千人马护送下,北上蓝田西出下邽,便去游览那天下闻名的桃林胜地了。这桃林塬是一片广袤嵯峨的山地,相传夸父逐日便渴死在这片山塬,夸父的手杖便化做了茫茫三百里桃林。便在桃林山塬的一道必经峡谷,鲁仲连小越女与田单一起,发动了一场突然夜袭。
楚怀王的篷车刚一夺回,田单便断喝一声:“仲连快走!我来断后!”鲁仲连小越女人马便护持着楚王篷车向崤山东南疾走,田单的两百多人便堵在山口与剩余秦军搏杀起来。刚刚走得二三十里,便见迎面一队黑色铁骑展开在当道,两翼直伸展到两边山腰,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道:“鲁仲连,本将军乃骑兵主将嬴豹。放下楚车,我便饶了你等,否则一个不留!”
“交上天决断吧。” 鲁仲连平静回答,便将手中长剑一举。
突然,篷车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叫:“大王!你醒醒!别怕呵!”
车旁白影一闪,小越女便到了篷车,立刻便是一声惊慌呼喊:“仲连快来!”
鲁仲连飞身一跃,直上篷车,撩开车帘,便见楚怀王肥大的身躯直挺挺横在车中,隐隐火把之下,眼睛竟瞪得铜铃一般!惊怔之下,鲁仲连伸手一探鼻息,已是气息皆无。
那个已经变得黑瘦的王后便是一声哭喊:“大王吓死了!大王可怜哪!”
倏忽之间,鲁仲连心头弥漫出无边的冰冷,两手一插车底便端起了楚怀王尸体下车:“秦国还要他吗?”声音竟是冰冷谙哑。
“火把!”嬴豹一声命令,便有几支火把围了过来。
嬴豹下马端详一阵,向楚怀王尸身一躬,又向鲁仲连一拱手:“楚王既死,公等之情亦尽。此去楚国山高水远,运送王尸实在不便。不若各位与我一同将楚王尸身运回咸阳,由秦国护送回楚安葬,如何?”鲁仲连思忖一番,长叹一声,便默默地点了头。
“屈原兄!”春申君一声惊叫,便扑将过来抱住了屈原。
屈原已经昏倒在篝火旁,苍老而又愤激的脸在火光下竟是惨白青紫。鲁仲连大急,一边来掐屈原的人中穴,一边轻声焦急地呼唤着:“屈原大夫!屈原大夫!”小越女轻声道:“仲连莫急,且将他平放了。对了,就这样,你俩离开一些。”待鲁仲连与春申君放开手退后,小越女便跪坐于屈原身侧三尺之外,两手同时向屈原太阳穴与脚底涌泉穴伸出,骤然之间,便见一红一绿两束细微的光芒直注两穴。
片刻之间,屈原头顶一股黑气冲出,脸色竟渐渐舒展平和。良久,屈原开目,便是一声粗重的叹息:“上天呵上天,为何将灾难都降了楚国?”两眼泪水竟是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