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手伸过来扶着她的肩让她靠在枕上,很自然地将她的长发抄了到一旁,让她枕得更舒服些。药力让她的身体温度滚烫若燃,扶在肩上的手的手心更显得沁凉。有那么一刹那,一丝熟悉感冒出脑际,意识却瞬间就被若愈演愈烈的野火过境般的烧灼感席卷五脏,把那一点点迷惑烧为灰烬不见。
她整个人被烧得昏昏沉沉,直到天亮时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醒来时,感觉到了久违的清爽轻松感。她明显感觉自己好多了。炎帝的灵药果然神效!而眼前还是黑暗着。欠身慢慢坐起来,手一移,触到了伏在床边睡着的一个人的脸颊,手指间滑过些柔滑的发丝。那个人像是猛然惊醒,向后一躲,摔倒在地上。
她忙道:“是毛球吗?吓到你啦?”
地上的人没有回答,闷声爬了起来,找了件衣服替她披在肩上。于是她就知道的确是伤了嗓子,不能讲话的药童毛球了。他昨晚一整夜都在这里吗?毕竟男女有别,让她稍感不自在。但想到既然是药童,应该是个小孩子,也就不甚在意。
毛球闷闷地走出门去,不一会儿,进来两名侍女,服侍她梳洗换衣。
从这一天起,在炎帝的刻意安排下,照料九霄的人就仅有两名侍女和毛球。毛球一整天都守在她的身边,却又总是怯怯地拉开几步远距离,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又总会及时地递过她想要的东西、或是适时地搀扶她一下,比那两名女孩子还要细致。这让她知道他虽然不太肯靠前,目光却是总是锁在她的身上的,否则怎能精准地察觉她的需求。
炎帝的这位心腹还真不错啊。
几天下来,她察觉到毛球每天傍晚时分会离开,直到深夜才回来,带回一罐药来。她渐渐适应了这药,喝下去后的胸腹间的滚烫感不致于再烧得让她神智昏沉。倒是毛球每每给她喂完了药,都会坐在小凳子上伏到床尾处,就那样靠在她脚边的位置睡一阵子。
她于心不忍,喊他去自己住处睡,他不吭声也不动。她听他睡的沉了,呼吸却有些浅短急促,于是爬了起来,伸手过去想摸摸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凭着曾在黑暗中生活过一年的经验,手准确地伸到了他的额上,触手一片湿冷。
这孩子竟是满头冷汗。
她一呆,还想再试,他已是惊醒,吓到了一般,仓皇向后躲去,身下的小凳子都被带翻了。九霄忙道:“不要怕。我看你是病了,快去找炎帝要些药吃,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这边有那两个丫头伺候就好了。”
对面的黑暗寂静了半晌,她听见一声喑哑的“不用”。然后悉悉索索的,他好像又蜷到了一把椅子中靠着去了。
这孩子这般倔强,她也没有办法,只好不去管他。
服药的第五日的早晨,她醒来后就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试探着下了床。好久没有自己站立了,站起的时候头一晕,身子一晃要摔倒,就听门听“咣”的一声,有人丢了手中的盆子冲了过来,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她。
她稳了一稳,感觉到身边的人是毛球,笑道:“谢谢你毛球。我觉得好多了,能起来了,带我去看看余音吧。”
毛球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动作。她脸朝着他的方向做了个乞求的表情:“带我去吧,我想死他了。”
毛球终于有所动作,拿了一件厚氅来替她裹上,扶着她的慢慢走出门去。她感觉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眼前仍是没有一丝光明。忧愁叹了一声:“要问问炎帝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脚下忽然漫起轻软,将她轻轻托得离地。这感觉……是驾云啊。九霄惊喜道:“毛球,这云朵儿是你搞出来的吗?你居然会使驭云术!你好棒啊!”驭云术虽不算高深,一般却只有神族才修习的,一个小小药童居然会用,炎帝手下果然藏龙卧虎。
毛球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一只手扶在她的肘上,催着云儿缓缓飘向余音的所在。
他带着她进到一处石室中,一进去就觉得暖湿扑面。
他引着她的手,搭到了一道潮湿温暖的池沿上。这个水池位于石室中间,天然地热使池中水保持着温暖的温度。水汽蕴着略带辛甘的药香。
她的手指小心的往前探,探进温热水中,触到了覆着薄薄一层衣料的手臂。手指摸索下去,握住了余音的手指。
他的手指依然修长柔软,却是一动不动。
她握着这只手,声音微微哽咽,喃喃道:“余音,对不起。”叽叽哝哝地,说一些要他快些醒来,一定要醒来的话,眼泪落在水中,发出轻微的响。
身边的毛球寂寂的,悄悄松开扶着她的手,退开几步远去。
直到九霄感觉可以离开了,恋恋不舍放开余音的手,回头去找毛球。“毛球?”
他急忙过来,搀着她离开。负责照料余音的药童告诉她,余音能不能醒来,就在这四五日之间了。希望与担忧都明明白白写在了她的脸上。
这之后每天她都要去看余音,手伸到温水里,握着他的手说一会儿话。第五日上,突然感觉他的手指微微蜷动了一下。她惊喜得大叫起来,药童赶忙去叫了炎帝来。
炎帝赶来看了看,然后告诉她,余音正在慢慢苏醒,半个月内就可以离开温水池了。
由毛球陪着回到自己院子里,嘴角都是噙着笑的,连失明的眸子都含了光彩,身周景物都衬得失了色。走到院中,感觉阳光甚暖,就对毛球说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几天来她的身体又硬朗了不少,也没必要老是在床上窝着。毛球也就没反对,引着她的手,让她扶了一株树的树干站着,他自己回去屋中想去搬个软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