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对于桥上的亡灵们来说,如同阳光照射到阴影,几乎要魂飞魄散,一堆堆地挤在桥边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出声。桥上一时很安静。桥底的无烟可以清晰地听到凰羽一页页翻动纸张的声音。
过了一阵,大概是翻完了。凰羽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名叫无烟的鸟儿精灵的魂儿来过桥?应是个女子的模样。双目……失明。”
孟婆心头一凛。这个名字她熟悉的很。一年来,那个叫无烟的失去双目的小鸟儿,不知有多少次哭着喊着想要一碗汤。但是,就是刚刚不久前……
她望了一眼幽幽河水,已不见了那小鸟的影子。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看这位神尊的表情,好像很急着要找到她的样子,眼中压不住的焦灼似火焰一般,被他盯一眼,仿佛就要烧成灰。如果被他知道他要找的人,由她纵容着亡灵们丢进了河里,这位爷不灭了她才怪。
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笑:“不曾见过。”
凰羽眼中闪过失望,转头看看桥上挤着亡灵,问道:“你们呢?有没有遇到?”
这群家伙正是刚刚把无烟丢下河的元凶,这时哪里敢认,一个个晃得脑袋都要掉下来。甚至有一个脖子不牢靠的,卡嚓一声晃断了脖子,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凰羽脚边。
凰羽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那也要去阴冥找找。”把名册丢还给孟婆。
无烟听着他的脚步声,是过桥去了。她的手一松,浑身无力地任河水卷着,顺流而下,片刻间就被冲出了很远。
他居然找到冥界来了。她都死了,还不肯放过吗。
不知顺水漂了多久,她的这片薄魂被冲到岸边,挂在了草丛里。她慢慢地爬上岸,许久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心里想着,凰羽这次既然去冥界找过了,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去了。
还是要回奈何桥,设法过桥到冥界去,想办法进入轮回,摆脱这孤魂野鬼的命运。
可是孟婆已知道凰羽在找她,万一为立功讨好而通知凰羽呢?……沮丧地趴在地上的时候,突然一阵碌碌车轮声驰近,尚未来得及起身躲避,已然被辗过,魂儿顿时破裂成碎片。
车轮声停下了,有问话声传来:“怎么了?”
似是车夫的人答道:“回司命星君的话,方才碾到一只游魂。”
那声音不耐地道:“魂魄不去奈何桥上排队,在这里乱转什么?”
无烟破碎的魂儿片刻间又凝聚成形,耳中捕捉到了“司命星君”四个字,精神一振,挟着一股小阴风就循着声音飘了过去,摸到车架的边缘,一把扳住了车轱辘。
司命星君见这失目的小魂魄这等恶形恶状,只当要讹上他,道:“小魂儿,方才碾到你是因为你趴在路中间挡道,你负主要责任,休要纠缠。”转而对车夫道:“快快给她几张纸钱,打发她去奈何桥。”
无烟仰着脸,急急唤道:“司命星君!您是司命星君吗?不是我不想过奈何桥,是孟婆她不让我过啊!”
司命星君顿了一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孟婆可说过理由?”
“孟婆说,我的名字不在三界名册之中,不能往生。”
司命星君讶异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个天地虚空孕育的精灵,没有人给我起名。”
凰羽在寻找她的下落,她却不愿与他重逢。不管他是否了解了真相。司命星君也是仙君,保不齐会巧合了透露她的消息。
司命星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可知道星君我平日里有多忙?万万苍生生老病死轮回转世都要星君我去操心,一个不留神安排错了,就要被天帝揪小辫子,实属心力交瘁。偏偏有些许你这般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该往哪里去的家伙虚空里冒出来,给星君我添这许多麻烦!”
无烟也感觉抱歉的很,求道:“还求星君放我过桥去。”
星君恼道:“我若能放你过桥,还要孟婆做什么?不要扒着我的车轮子,放手啊。”
无烟已彷徨一年,今日终于逮住一个能管事的,打定主意不肯放过:“我究竟该去往哪里,还请星君指条明路。”
“你无前生,无来世,我怎么知道你该去往哪里?”
无烟听他这是想甩手不管,心一横,道:“若您不管,我便跪在奈何桥头日日喊冤,就说司命星君空食俸禄,疏忽职守!”
星君近日诸事不顺,正满心烦恼,又被无烟纠缠,气得直捋胡须。忽然眼珠一转,道:“小魂儿,你既不在三界名册,转世投胎的事着实为难。不如,你便回去吧。”
“回去?”无烟一怔,“回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