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吃这个,什么都别蘸,直接吃。”
我依言把裹了薄薄一层面衣的串烧放入口中。它的表面很热,似乎可以烫伤人,但一口咬下去,却涌出凉凉的蔬菜甜味,味道果然很好。她看着我享受的样子,高兴地说道:
“好吃吧,这可是把用芥末稍稍腌过的小茄子再拿来油炸的食物,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和日本酒很合的。” ,、
外表美而热,里头咸而冷。我一面大口地吃着另一串,一面暗想这招牌菜怎么跟我和保坂小姐的生活及性格这么像呢。
走出串烧屋,我们又情不自禁地走进了下一家店。当时我们就已经有些醉了,不过还没醉到随随便便就伸手碰触对方身体的程度。这次我们进的店,是离车站相当远的柜台式酒吧,一家没有学生客人的安静店面。位于地下一楼的店里都是灰泥墙面,天花板与地板的角落装着蓝色的灯,有一种好像在海底喝酒的神秘气氛。为什么酒馆的人总是很懂得这一套呢?
我们走进这家店,有前面那些酒打底子,这时已经比较放得开了,我们推心置腹地交换了一些曾经的恋爱情事。我很了解那种想找个人倾诉的心情,一段恋情结束过后都是这样的。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讲着讲着就会掉眼泪,虽然那故事听起来了无新意,但看得出来她痛的感觉还是真实的。我打从心底同情她,认真地倾听着她的心事。没有比女性的泪更好的下酒菜了。
我们走出这家酒店,时间已经是9点钟了,听起来好像不太晚,但这已经是我和保坂遥连续喝了4个多小时的时候了。她一面晃着手上的黃色玫瑰,一面摇摇晃晃地走在整齐排列着大厦的路上。
她走在前面,而我紧跟着她,她脚上穿着的那种有接缝的丝袜,令我不由得把目光汇聚到她那高挑女性特有的修长小腿肚上。抱着素烧花盆的我,朝着她穿着黑色夹克的背部叫道:
“下面我们去做什么呢?”
保坂遥头也没回,径直答道:
“去我家吧。”
虽然她有点装醉,但这似乎是她慎重考量过我的反应后,才讲出来的话。她根本没必要担这个心。虽然我的打扮是小塚老人安排的时尚样子,但像我这种只比游手好闲者强不了多少的人,其实连份正当工作都没有。她这种和我不同世界的人,我本来是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的。我把花盆悄悄放在柏油路上,往前追上她,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遥小姐……”
她似乎吓到了,回过头来。我紧紧抱住她,抬起她尖削的下巴,温柔地给她一吻。保坂遥的睫毛与嘴唇,很明显在颤抖。因为我现在靠她很近,所以对她的微妙变化和感受看得非常清楚。
虽然有点担心,但很久没做爱的我,对于这种人类的本能之事,还是驾轻就熟,知道该怎么做的。
保坂遥的住处有一间寝室,外加客厅、餐厅、厨房。寝室仿佛是客厅附带的一样,相当狭窄。她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半双人床以及大大小小约20盆观叶植物。灯一关,就像仅有一张床垫飘浮在热带植物园里。
在床上最让我吃惊的是,年逾30的女银行职员竟出乎我想像的纯情。不过,开始做爱后,她给我的印象就为之一变。保坂遥原本明明很害羞的,但我一触碰到她的裸体,其反应就激烈得令人不可思议。和几个月前分手的中川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充对裸体毫不在意,也许是反应比较冷淡吧,但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也令我顿失兴趣。
我随意躺在还在颤抖的她身旁,看着她身体的每个部位,确认着她身为成熟女性的标记。失去弹性但变软变重的乳房、腰部后方附着的脂肪厚度、失去活力但光滑的大腿内侧。对过去只和同龄女子交往的我而言,这种感觉简直可以用妙不可言来形容。
很久之后,终于说得出话来的保坂遥似乎刚从虚幻中回到现实世界,她娇嗔地看着我说道:
“真是讨厌。为什么一直看我的身体?”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还赶紧把带有脂肪的腹部像波浪一样收紧。
“你真美啊。”
“别开玩笑了,我和你交往过的那些女孩都不同。”
保坂遥把被单上拉到胸前。
“女人每个人都不同,这实在是很好的事。你的身体,我很喜欢。”
我的这句话似乎让她很受用,立即缠绵地“冲”了过来一一用一种似乎要撞我肚子的动作。就这样,我们在几乎没休息的状况下又开始了第二回合。不过,那一晚可不只是这么几个回合而已,久旱逢甘雨,用在我们身上简直是太贴切了。
第二天,我从保坂遥的住处直接到町屋上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早我就展开群众演员的安排工作,和辰美一起到上野公园确定另一批20个游民,开设新的银行户头。松叶银行突然多了一些开新户头的人,他们应该会开始觉得奇怪了吧?不过,光是拿着自己的钱到窗口去开户,看起来根本不像会有什么问题,银行当然无法拒绝他们.
松叶银行或许要等到挤兑那天才会受到冲击,才明白这个计划的真正用意,但那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然而,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游民把自己存在银行的钱领回来,也完全不犯法。顶多只能算是以假身份开设账户的轻微犯罪而已。这是小塚老人的计划,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男游民大白天就洗热水澡,穿上我们准备好的整洁的二手衣服,又从银行那里拿到开户送的面纸或毛巾,每个人都开心得不行。那天傍晚在帐篷村开了一场宴会,我和辰美获邀参加。每个拿到一笔小钱的男子都又高兴又快活。
9月中旬,好天气。对游民而言,既不热也不冷、也没什么雨的5月和9月,是一年中最棒的两个月了吧。辰美微笑着,摆出一副好好先生的笑容,在坐满人的塑胶布上跪坐了下来,把日本酒当水一样喝。夕阳下的宴席热闹起来后,这位黑道兼右翼代表站了起来,赤膊跳了一段舞。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搔着头回到座位上,向我说道:
“你也表演一些什么吧。如果他们觉得你这个人有点趣味,以后做事会比较方便。这些人每天都是纯粹靠心情好坏过日子的,你就帮他们加个油吧。”
我也喝醉了,感觉还不错,早上我只昏昏沉沉睡了一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只觉得自己身体轻得不得了。抬头一看,东京没有星星的夜空,正从绿色屋顶的空隙间往下低看着。只有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才有月光圆圆地亮着,像要覆盖住我们一样。在野外喝酒,味道格外特别。我有着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完成的工作,也有了新的女人。体内像突然点着了火一样,热了起来。我站起身,唱了惟一知道的一首演歌,《越过天城》。
我们打算越过的那个险峻山头,现在已逐渐靠近山顶了。
隔天是1了日,相隔三周以来,日经平均指数的收盘价创下泡沫经济后的新低点。行情不再持平,外资卖出的消息也不断出现,而没人买进的结果是,平均股价如坐滑梯一般下跌。到了午后,已经跌破14000点,仍止不住下跌的态势。整个市场充斥着一种氛围:减少手边的股票投资,转往更安全的债券。
至于重要的金融再生法案,自民党执行部虽然完全接受在野党的提案,却让执政党内部传出不满的声音,反弹的在野党在关键时刻喊停,朝野协商又回到了原点。血流不止、眼看要死亡的病人躺着的手术台旁,庸医们之间还死要面子。与市场有关的每个人都受够了,没有人想进场。
长银的股票跌到只有22元。监理栏传出经营不善等负面消息,而公司没有给大众明确交代,或是出现流通股不足等违反上市规定的情形时,其股票会被暂时移至“监理栏”中,但买卖手续与一般股票无异。在证实无下市必要后,就可以从监理栏中移除;但若被判必须下市,就移至“整理栏”,也一点都不奇怪。讲明白一点,它的价值就跟糖果饼干没什么两样。这一天,在不动产、营建、金融、流通等结构性不景气的产业全面下跌的情形下,松叶银行的股票也罕见地跌破了200元:
195元
在它的股价还是2000元左右的时候,我那800多万元的资金就全部融券卖出了,老头子和我一面看着屏幕,一面取笑政治家们上演的滑稽闹剧。
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大约完成了原定开户计划的一半。周末前夜,我从简易旅馆回到小塚老人的家时,有个好久不见的人已经在等着我了,我一看,居然是Bs东京电视台的栗山义弘。他那晒得黝黑的脸,以及一身牛仔的装扮,和上一次没什么不同。他坐在猫足沙发上,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