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一声声响起,伴随着惨叫与杀戮,真是一曲最美妙的白骨哀,修罗曲。
那些落井下石的族人们,无不畏畏缩缩地看着我。
那些朝廷的兵士,我一个都没有留下。
我和连城,彻底反目成仇。甚至包括当初在地底时,我都没有那样恨过连城,但那时,我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恨之入骨。
可是连城是皇帝,柳绝音可以不怕他,可以杀了他,可是柳家绝音不行。
我看着这百年门庭,看着族人们在害怕中带着希冀的眼神,狠狠地捏下了拳头。
父亲没能撑多久,他将家族交由我全权处理。
身体每况愈下,父亲开始意识模糊,甚至说起了胡话。
他唤的最多的,是母亲的名字,再而后,是我。
那些守在柳家门外的兵士,并不敢进来,却也不敢违抗连城的命令。
事情僵了下来,但是还没有完。
我与连城,在一片平静之下,是一触即发的杀意,而他,因为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已经彻底疯魔。
父亲在那年秋天去了,他去世的那一夜,院子里的秋海棠开了满树,那是母亲的名字。
我抚着安魂曲,面色冰寒不发一语。
父亲让我,不要恨,不要怨,不要背了琴道。
可是,怎能不恨?怎能不寂寞?怎能不怨?
恨的是琴道在王权之下受辱,恨的是三年囚牢之中耻痛,恨的是我曾经什么都想守护,却最终什么也护不住。
我对兰儿道:“你走吧。”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神一寸寸冷下来,又一寸寸坚定下来,宛如熔炉里冷却的剑,最终带着无与伦比的果决与坚持。
“绝音,我说过要陪着你。”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背后却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乖,回巫溪等我。”我抚着她的眉头,她一向是清澈温婉的,此时这铁血铮然,不适合她。
“带夫人回巫溪!”我心一横,厉声喝道。
或许是我平日里总习惯了棉里藏锋的说话,即使是有愤怒,也不会表现出来的太多,这一次少有的愤怒,倒是将周遭的人镇住了。
一片静寂之后,是兰儿被强制拖下去时的尖叫声。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她。
一直以来,她活在肖的高贵之下,纵使肖最终神魂消弭了,她也仍是温婉如兰的,此时的她,钗横发乱,眼神犀利,如同被抛弃的幼兽,神色激而厉。
“柳绝音!你总是不需要我!”
“你需要的,只是她!”
“我恨她!我恨肖尘寰!”
……
兰儿地声音尖利,带着出离的不甘与悲戚,声声宛如杜鹃啼血,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沉默,指甲深深嵌进了皮肉里。
我随着朝廷而来的兵士,重新踏上了从杭州到帝京的路。
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找尘寰,不是去帝京,而是帝京之外的地方,我会不会如今就不是这般模样?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个人造业个人担,这次,我真的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