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自己还是是十三岁的豆蔻年华,穿着杏子红的衫子,撑着一叶小舟入了湖间,调皮的剥新鲜的莲蓬吃。
那个一脸温柔爱慕的少年让她面色发烫,她索性将所有剥好的莲子都给他来掩饰自己的羞涩。
彼时,初秋的藕花深处,荷叶接天,顾府南塘一池红莲摇曳生姿。
转眼间,红莲如火光冲天,烧尽了所有的冤屈与愤慨,血色照月,惨叫声与兵器交接声连绵不绝。
十九岁的她和韶茗,被父亲护着,不远处是母亲悬在梁上的尸体。
那一夜是地狱,哀嚎声不绝于耳。
而那些年她最瞧不起的何家少爷,却在锦衣玉食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是一种变态而极致的贪婪。
杏子红的衫子被撕裂,无边苦痛混杂着血泪的屈辱,将她十七年的幻梦全部打碎。
一个,两个……他不记得身上的歹人从最开始的何熊换到了第几个。
恍惚间她只听到何熊好像又将狼爪伸向了韶茗,她听到了她的呼救声。
直到她身上的歹人突然瞪大了眼睛,血溅了她一脸,她才看到了些许希望。
然而,很快,她又只看得见无边的黑暗。
爹爹当着凤眠的面,看着已经死透的何熊与并未受到真正伤害的顾韶茗说了句:“莲芜,照顾好你妹妹,报仇……”遂触柱而亡,大笑言:“我以我血荐轩辕”。
从此,她成了顾韶茗。
她再配不起莲芜这个名字。
……
再一次惊醒,她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梦,眼光如同最深的幽潭,带着晦暗不明的气息。
看了看时辰,她披衣走了出去,去的地方仍然是莲湖。
那里,一道华然的身影正在等她。
看着韶茗有些飘渺的身影踏月而来,莲芜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个样子,不管落到什么样不堪的境地,她似乎都能活出不同的味道,倔强的,沉静的,甚至泼辣而凄艳的,从未被击垮。
“怎么才来?”莲芜有些抱怨道。
“做了个梦。”她轻笑,“梦见十三岁,和十九岁的时候。”
“够了!”莲芜像受了刺激一般,厉声打断她,“你可知他眼中口中,从来都是莲芜!你可知他早有怀疑,却从来不敢去调查!你可知我从来只是一个影子!莲芜的影子!”
顾韶茗看着她失态的样子,静静垂眸道:“莲芜,不该这般失态。”
只见顾莲芜深吸一口气,止住了情绪,有些嘲讽道:“无论如何,是我抢了你的,以后的光景,不管好坏,我怨不得谁。”
她挑眉,不可置否。
“凤眠已然对你动情,而为顾家雪耻一事,不能再拖,你当明白。”顾莲芜沉凝道,又眯着眼睛,“前两年,你一直从未出府半步,甚至避着凤眠,如此相安无事,待顾家雪耻后,我至少能保你一世平安,这半年,你为何一反常态,开始和他对着干?”
顾韶茗不再说话。
当再次醒来,她不是没有想过死。她明白,她的前半生要要到此为止了。
但她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她并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