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浮世茫茫飘零久
如此辗转几个月,我与父亲终是到了巫溪。
柳家墓园俨然是已经被路过的军队践踏过了,破败间一片凄凉,荒草坟蒿,像是诉说着历史存在的痕迹。
父亲不言语,手中持了花几个铜板买来的香,恭敬找了一处地方,拜香点火,样子颓唐却虔诚。
拜完,父亲拿出那张春雷奏乐。
春雷琴的琴弦断了两根,剩下的也是喑哑不堪,并不是什么好的调子。
但我知道,父亲拜的不是人,是琴道。
他像个孩子一样,涕泗横流,哭的是万里哀苦,哭的是琴道没落。
很多年以后,在兰儿不知所踪之后,我四处游历,途经吐蕃,看到白雪皑皑下,布达拉宫朝拜的藏民,有小孩,有老妇,他们在用同样的虔诚姿势,一步一叩首。
那时候,我哭了。
父亲回了巫溪,我没有跟他回去。
“为何不回去?”他这样问我。
我答他:“这里更适合我。”
父亲看着我的眼睛,我平静与他对视。
与平日里的倔强并无不同。
良久,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七年后,回来弹绝音给我听。”
我低头应下。
七年之后,我及冠,二十岁。
父亲回去了杭州,我留在了巫溪。
其实我感觉父亲的琴音更适合这里,然而他说,他要回去,替我守着绝音。
我在柳家的墓园里弹琴,我放下了我的骄傲,我弹起了墨吟。
墨吟是风花雪月的风雅琴。
我一日一夜,没有停歇。
而后,我花三天时间,走遍了巫溪目之所及的很多地方。
我一遍又一遍,学着父亲的样子,在死人最多的地方弹着哀婉的曲子。
中途不是没有人来打扰,但弹琴时候的我仿佛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一般,周身似有无形屏障,寻常人进不了身。
三天之后,我在一处偏僻的山路上晕了,饿晕的。
本来我是该死的,一路上饿殍遍野太多,不缺我一个。
但是我没有死。
我在一处茅屋里醒来,身边放着墨吟,肚子已经没那么饿了。
端着粥的白衣少女进来,温婉从容,眉眼如画。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已经上仙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