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代表的深深一躬,为这场婚礼定了基调。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小瞧了姜姨。
接下来,张代表又讲一番话,无非是适应当时的形势,结合着形势,激励一下大家,鼓励一下新人。总之,不得不讲的,空洞的东西就比较多了。
接下来,厂里领导,张顺才、工会主席,还有车间主任,都讲几句。于主任做为单位领导,也讲一番祝贺的说辞,张庆忠结巴着说两句。好发言的李乐却没敢说话,在场的大领导太多,他就不敢胡说八道了。
这就是一种当时的形式,因为大家在厂里开会,政治学习,都是这个形式。
最后,张代表就把姚远和抗抗拉到姜姨跟前,语重心长地说:“大厦啊,你有今天,得多亏你这位母亲,你要永远记得她对你的恩情啊。你们小两口,给妈妈鞠个躬,咱们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抗抗红着脸,低下头去给她妈鞠躬,却发现姚远不是鞠躬,而是跪到地上了。
新时代,早就不兴磕头了。姚远这个举动,弄了抗抗个措手不及。可姚远跪下了,自己总不能站着吧?
姚远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姜姨磕了三个头,嘴里喊一声:“妈!”
他这是替姚叔磕头啊。没有这位伟大的母亲,姚叔不会活过这个时代,还能娶妻生子。
姜姨终于等到了大傻喊她妈的这一天,本想脆生生地答应一声,把姚远从地上扶起来。不知怎么的,嘴里却没有说出话来,所有的心酸往事却一起浮上心头,不由地泪流满面,从椅子上起来,抱住姚远,好久才说一声:“儿啊,妈总算等到这一天啦!”接着就放声大哭。
婚宴是在厂里的大食堂里举办的,百十号人,摆了十多席,矿机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张代表参加了姚远和抗抗的婚宴,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拒绝这样的场合。领着媳妇,一起和姜姨,带着姚远和抗抗,挨桌给大家敬酒,表达对大家的谢意。
张顺才看着这一切,心里就什么都不想了。姚远有这么个硬后台撑腰,自己又是不好惹的角色,他不能拿着鸡蛋碰石头,只能看以后的形势变化,做长久之计了。
送走了所有宾客,家里安静下来,天就黑了。姚远和抗抗要陪着姜姨回家。
姜姨就不干说:“你们去哪啊?往后,这边才是你们的家!”
抗抗说:“这边连个锅头都没有,咋吃饭啊?”
姜姨这才明白过来说:“哎呀,咋把这事儿给忘啦?可新媳妇三天以后才能回门呢,这可咋办?要不,我做了给你们送过来?”
姚远说:“妈!我早就是你的儿子啦,你还讲究这个干啥啊?咱们还是一家人,还得在一块吃!”
姜姨就乐:“哎,你这句话我爱听。”
抗抗就不高兴说:“我叫了你二十多年妈,也没见你这样高兴过。”
姜姨刚想反驳,美美就在那边喊上了:“你们还过不过来?不过来我自己吃啦!”
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美美在家里呢,怎么把她给忘了?
三个人到姜姨这边来,一进门,见美美已经像往日一样,摆好了饭桌,坐在里面,等着大家吃饭。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姜姨舍得花钱,饭菜比起往日就好了许多,有白面馒头,菜里也放了肉,美美还多炒了一盘鸡蛋。
看见抗抗,美美就说:“还别说,我姐就今天这表情,还像个姐姐的样子。”
抗抗把脑后的短辫子剪了,留了短发。这种头型,在那个时代有个特殊的名称,叫柯香头,是学八大样板戏中一位女主角的样子。
抗抗一留柯香头,样子一下就显得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