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出生在云阳城的一户商贾人家,父亲以经营玉石器物为生,家中薄有资产。
段华涛则住在城郊,父亲在城外开了一家打铁铺,去山中寻找铁矿石料时,偶尔也会找到一些成色不错的玉石料子。于是隔三差五让段华涛拿着料子去赵婉家换些银钱。
赵家家风颇为开明,赵婉及笄后,赵父便带她去铺子里跟着,学着打理产业。一来二去的,赵婉便与段华涛相识了。
段华涛虽然家境普通,但为人开朗大方,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而赵婉虽年纪轻轻,却处事大方,待人接物有张有弛。几次交往下来,两个年轻人都互生好感。
云阳城中有个姓孙的员外,五十多的年纪,平时爱好把玩古董玉器。在铺子里见了赵婉一次,便以买卖玉石为由,时不时地就跑去铺子里找赵婉。
这位孙员外与县令是亲戚,平时在云阳城中有时虽行事荒唐,却也无人敢反抗。
随着他去铺子里的次数渐多,赵父和赵母逐渐意识到,这位员外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家人怕这孙员外像以前一样,直接抬了聘礼扔去女方家,将赵婉迎进门做小妾,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段华涛知晓后,便欲上门提亲,免得赵婉落入虎口。
赵父赵母虽不忍女儿跟着一个穷小子,却也不愿眼睁睁将她送去与人做妾,便应了二人的婚事。
又怕孙员外怀恨在心,对外谎称赵婉得了急病,遣了两人离开了云阳城。
两人便在离云阳城不远的无方镇定居了下来,靠着赵父赵母给的一些银钱,做起了小生意。赵婉从小在家中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经商有道,没多久便将生意做了起来。
不到一年,赵婉为段华涛生下一双儿女,但此时铺子里的生意正是关键的时候,赵婉生产完不久,便去铺子里做事,留下段华涛在家中带着孩子。
日子一久,城中只道是有家玉石铺面的赵掌柜聪明能干,还有传言说赵掌柜家里的男人是个吃软饭的。
段华涛起初并不在意,但风言风语听多了,心中难免有些计较。赵婉知道他心中不快,便请了奶娘在家照看孩子,夫妇两人去铺子里打理。
但段华涛空有一身气力,在做生意这方面,却实在是没有天分。好在赵婉一直在旁为他兜转,每次出了事也不算太难看,这就给了段华涛一些自己还不错的错觉。
期间,赵婉又怀了一次身孕。这次她理应在家中安心养胎,但正值第二家铺子开张之际,赵婉若是不在,段华涛的花拳绣腿实在不够看。
段华涛劝赵婉将孩子打了。
“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正正好。”
想到二人一路走来,有今天的生活,实属不易,便也同意舍了这个孩子,但段华涛并未告诉赵婉,失掉了这个孩子,她便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几年过去,赵婉将生意越做越大,夫妻二人在无方镇买了一个大宅子,请了许多丫鬟仆从,也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
大多数的故事,到了这里,也算落下一个圆满的结局。但对赵婉而言,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好啦,少爷和小姐落水啦!”
夏日午后的天空传来聒噪的蝉鸣和丫环们慌张的呼喊。
赵婉回府后,往日乖乖等在门口的一双儿女没了踪影,池塘边静静地躺着的两具尸体。天空划过一道惊雷,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不似段华涛讲的那般,没有重病,没有四处求医问药,两个孩子就这样突然地离开了人世。
在这场雷雨交加的午后,赵婉丢了半条命。
段华涛给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妻子喂着药,她却半口也喝不进去。
“老爷,我来吧。”赵婉的贴身丫环刘秀月接过药碗。病榻上的女人面容枯槁,憔悴不堪,段华涛只略略看了一眼,眼中闪过的一丝嫌恶,便出门去了。
段华涛走后,那丫环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掰开赵婉的嘴,直直地往里灌着药。赵婉被呛的伏在床头直不起身,满目诧异地望向刘秀月。
年轻漂亮的丫环高扬起下巴,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夫人怕是不知道吧,少爷小姐去了,我怀里怀着的便是老爷唯一的骨肉了。”
赵婉闻言挣扎着爬起,想要抓住刘秀月问个清楚。刘秀月反手一抽,赵婉便扑倒在床上,喘着微弱的气:“你们,你们怎么敢?”
“老爷说,你是生不了孩子了,但他还年轻,总不能陪着你断子绝孙吧?”刘秀月说罢便掩面笑了起来,“夫人,少爷小姐孤零零地赴往黄泉路,多可怜呐,左右你留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如早点下去陪他们!”
刘秀月目露凶光,抓起赵婉的肩膀重重地摔到床上,前头的那碗药似乎起效了,赵婉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渐渐脱了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赵婉说完这些,天已渐渐发亮,晨间的清风吹来,院子里的草木簌簌作响。
年少时,二人应当也是真心相爱,共历艰苦,互许终身,所以才愿意一同背井离乡,白手起家。只是人心易变,初心难守,彩云易散,琉璃脆。
赵婉站在院中,轻抚着那老旧脱色的小木马,茕茕孑立,凄惶哀凉。
江楠溪看向她,心中感慨万千。女子立世,本就艰难,对人对事,应当有所保留。
若有幸觅得良人,自然诸事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