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荇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知道小镇上历来的世俗偏见,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联名要求严惩凶手,陈建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士,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她着急地道:“陈警官,虽然我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我很了解我阿妈,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杀了陈建,一定是陈建又打她了,她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这个我们知道,”陈警官叹了一口气,“以前也曾经接到过报警,但是你们也知道,这种家务事很难掌控尺度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嫌疑人已经认了罪,我们只能把所有的证据提交到上级部门,然后交由法院定罪。”
霍宁辞给南荇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淡地道:“行,那我们先去看看嫌疑人吧。”
办好了手续,陈警官带他们来到了隔壁的拘留室。
杨念娣坐在角落的木板床上,神情憔悴、头发散乱,眼角和嘴边残留着淤青,衣服上还沾着褐色的血迹,乍眼一看,比一年前在安州见到的要消瘦苍老了好多。
她的眼神有点呆滞,听到开门的动静后,好半天才转过头来,对着南荇看了一会儿,忽然惊叫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警察同志,这和她没关系的!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女儿了,你不能把她扯进来!”
“阿妈!”南荇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哽咽了起来,“你怎么出事了也不告诉我?”
自从去年丽睿集团创办了基金会,南荇已经着手开展了公益活动,第一批资助者就有南明市的,为了落实基金会的实际操作,她来过南明市一趟,也曾经想和杨念娣见一面,可杨念娣害怕被陈建知道惹麻烦,说什么都没答应。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就出事了。
“没事的,小荇你别难过,我已经看开了,”杨念娣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喃喃地道,“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就当是一命偿一命……”
“阿妈,你胡说什么啊,”南荇的心一沉,立刻擦干了眼泪正色道,“我们已经替你请好了律师,你把事情的经过和我们仔细说一下,会有办法的。”
“小荇说得对,”霍宁辞沉声道,“那个男人一直家暴你和小荇,亏欠了你们俩二十多年,你为什么要给他陪葬?放心,现代法律框架下,杀了人也有具体的因果,不一定就要偿命。”
“对,阿妈,”南荇颤声道,“你还有下半辈子呢,还能听到我的宝宝叫你姥姥,还能抱抱你的小孙孙。”
杨念娣呆了半晌,死寂的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南荇一叠声地道,“你把当时的情况都说出来,有我们呢。”
杨念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捂住了脸哭出声来。
这么多年的痛苦酸楚、彷徨无依,仿佛要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他太不是东西了……”她断断续续地道,“别的……我都忍了……可是他……他说要去找你要钱……他把钱都赌光了……小荇……我忍不下去了……我不能让他毁了你……”
自从从南家要到了巨额抚养费后,陈建在十昭镇俨然成了富翁,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里毗邻边界线,邻国盛产翡翠玉石,有赌石的地下交易,十昭镇这边的年轻人,很多都揣着暴富的贪念,跑往邻国讨生活,也有人入了赌、毒二坑,再也翻不了身,南荇原来的哥哥陈明浩当初就辍学去了邻国,十来年都杳无音信。
陈建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说是要跑去邻国找儿子,儿子没找到,被人骗去了赌石,血本无归,最后一穷二白地回来了。
这下杨念娣的好日子就没了,陈建动不动就酗酒,喝得半醉就打她,上个星期陈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南荇的事情,开始鬼鬼祟祟地和他的哥哥商量着去安州找南荇再要一大笔钱。杨念娣偶尔听到了他们的密谋,两人发生了剧烈的争执,打了起来。
这么多年杨念娣都是逆来顺受的,这次居然反抗了,陈建火冒三丈,下手越发狠了,杨念娣当然不是对手,绝望之下发了狠,拿了水果刀,一刀捅进了陈建的小腹。
连捅几刀以后,陈建没了声息,她这才回过神来,吓得逃走了,在外面游荡了半天后到派出所自首。
“他真的不是人……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杨念娣哭得不能自已,“你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过……他怎么能这样……”
“阿妈,别哭了,他活该!”南荇倒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你这是正当防卫,谁联名都没用,我会帮你请律师的,这种人渣,死一百次都是活该!”
探视有时间限制,南荇安慰完杨念娣后,看她的精神比刚进去看到的好多了,这才放心从拘留室里出来了。
霍宁辞那边也有了消息,安州业内一个专门打刑诉的知名律师接下了这个案子,已经在赶往南明的途中了,而按照程序,十昭镇派出所没有对凶杀案的管辖权,应该尽快将案件移交南明市公安局,这样的话,案件受地方氏族势力的干扰就会大大减轻。
南明市公安局那边也有人专门给陈警官打了电话,出来后,陈警官对南荇他们客气了不少,也表明了自己的苦衷:“我们在这种小地方当警察也实在是很难,就拿你刚刚说的家暴吧,一开始我们也热血沸腾得很,一听说打老婆,就把老公抓回来,结果呢?一大帮人来兴师问罪,那老婆更是滑稽,转头就把被老公打的事情忘了,还怪我们胡乱抓人,这样一来,谁还敢多管闲事,不得睁只眼闭只眼和稀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