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飞到她身边,想扑到她怀中,然而悬空之际又顿了顿
,因方才的能量被打破而好像陷入了某种强烈的思量中,没有了戾气,只像个寻常孩童,浅浅抽噎着:“娘亲,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啊,我冷啊。”
女子怔了怔,眼神落定在他身上,忽而开始簌簌地掉眼泪。
“为什么要给我扎这样的头发啊,我都四岁了,这样的冲天揪是三岁小孩扎的,我才不想呢,娘亲你给我解开。”孩童又道。
女子的面上已全是眼泪,她的身子也开始战栗发抖。
“娘亲,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啊,外面冷啊,干嘛让我穿成这样出去啊。”
女子跪倒在地,已哭得无法言语。
“娘亲他们说要带我去玩儿,是真的吗?”
“我的面具掉了,那是我最喜欢的玩具,你们放开我,我要把玩具捡起来……”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捡玩具啊,你们不是说带我出来玩儿吗……”
小娃娃好像梦呓一般,喃喃念着这些话,女子伏在地上,身躯不住地瑟缩颤抖。
而后,她猛地抬眼,眼中如那小娃一般覆了猩红,狂风又起,她慢慢起身,手掌抬起,那指甲赫然增长,她的脖颈开始扭曲,舌头缓缓吐出来,双眼暴突,面容肿胀乌黑。
是吊死之后的样子。
“都得死,都得死……”她也道,声音森然可怖,夹杂着无尽恨意,红光陡然笼罩在这庙宇,环绕在众人头顶,狂风之中,轰然欲落。
其下之人举剑欲挡,那红光盘旋在人们头顶,一下一下,徘徊游离,屏障中的人们惊慌呼喊,慌乱地抱在一团。
许千阑聚精会神地执剑相抵,只等那红光有袭击之态便要反击。
然那光又是徘徊一阵,却是始终未落。
过了一会儿后,狂风忽止,诡异如血的光骤然消散,天色渐明,阳光洒落,晌午的村落,风里传来草木清香,远处时有牛羊的叫声。
女子臃肿的面容与长长的舌头已不见,暴突的眼珠也已复原,她还是寻常人家的样子,只是还跪在地上,满面皆是泪痕,身躯因为过度伤心,仍然遏制不住地颤抖着。
众人方才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即便见她此时恢复,也还是心有余悸,他们颤颤巍巍对许千阑道:“小许,幸好你止住了她,你快将他们抓起来啊。”
许千阑还在出神之中,听到呼唤,方方回神:“我没有出手。”也不是江暮出的手。
“什么,那刚才天黑压压的,风那么大,还有那奇怪的光,像是血一样,怎么又不见了?”
“是她自己收手了。”许千阑轻声道,一字一句,话语虽轻,却让他无比震撼。
“什么?”众人一惊。
“她自己收手了。”许千阑重复,“不但这一次,刚刚,她还阻止了他的孩子对我们下手,而之前,那宅子旁,倒塌的墙壁有一瞬停滞,也是她停下的。”
之前好多人趴在那宅子废墟上搜救,突然墙壁倒塌根本来不及爬起来跑,许千阑当时挥剑去破,可在他挥剑之前,那倒塌之势已有停滞,倘若他的剑气不去,那墙壁也会缓慢倒塌,给下面的人足够时间逃脱。
众人闻言也是一番震惊,可是须臾后又道:“但那宅子就是她弄塌的啊,那墙我猜也是她故意弄倒的,她本来是想害我们的。”
“是,她想害人,但关键时刻又收手了,她似乎,很犹豫。”许千阑蹙眉,再往前想,封印神像的灵决,他的第一道灵决没有封印住,是真的没有封印住,之前的师兄弟们其实也没封住,怨灵根本就不畏惧这灵决,只是他们大抵还是在犹豫要不要让神像出去害人,一直没想好,于是让神像静止了。
等到晚上许千阑他们过来,兴许是她觉得又有人来收拾他们,激起了愤怒,于是神像再动,这一次许千阑加固了灵决,才封印住。
但这对怨灵本领不容小觑,他加固的灵决,也没有管太久。
“她犹豫什么,鬼也还有心吗?”众人不解。
许千阑向江暮看,他也不知道。
江暮向那女子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女子骤然抬眼,又露渗人表情,可是一会儿后就消散了,呜咽之中喃喃道:“冤有头,债有主……后人无辜,我……”
她不敢回想,身躯又在颤抖着,哭泣之中话语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那小娃娃似乎一直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双目失神,只一遍遍念着:“我要捡我的玩具,玩具……”
江暮抬眼,看他二人头上浮荡丝丝缕缕的白线,那是怨灵的怨气,也是他们最为仇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