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下炸开了锅:“还有多少是蜡油做的人?”
他们相互看,此时站在身边的,是人,还是怪物?
那刚刚相谈甚欢,一起饮酒的,是不是,也是怪物?
之前开玩笑的宾客一把挽住身边友人,战战兢兢道:“我就说吧,这里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怪物,你还不相信,还说什么要把头伸进火里验证验证,我觉得,咱们有必要……”
他哆哆嗦嗦地说着,抹了抹手上滴落的东西:“你怎么出这么多汗,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整个人浑然僵住,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揽住的胳膊,那衣袖一点点干瘪,蜡油慢慢从袖口流出。
他的呼吸几乎已经停了,梗着脖子,转过头来,正对上一张“流淌”的脸,眼珠子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水痕,滴滴落下。
“啊……”他仓惶后退,双腿发软,栽倒在地上,慢慢往后爬,不觉抓到一个衣摆,他抬头看看,连忙喊,“李兄,咱们快跑,这里不对劲儿。”
昨日他与几个朋友一起在酒楼吃饭,这位李兄因为不喜欢吃火烤鱼,与他们这几人吵了起来,饭也没吃完就撑伞跑了,然而眼下他哪里还记这个仇,又道:“李兄,你扶我一把……”
那李兄不说话,低下头,看着他,然后……那头颅滚落下来,“啪”地一下掉在他的手边,慢慢融化成了一滩油。
“啊……”他再次尖叫起来,拽着桌角往前爬,四周都乱了套,他回眼看到,有更多的人,扭曲了面容与身形,在这烛光通明的庭院中,一点点融化。
有昨天去给他送丝绸的掌柜,这掌柜是个年轻姑娘,他对人家有意思,昨天亲了对方几口,对方半推半就,临走时送了他一个手帕。
还有隔壁的郎中,昨日他刚喝了这郎中给他的煎的补药。
他抱过的邻居家小孩……
这些围绕在身边,明明活生生的人,全都是怪物。
他想呕,又呕不出来。
他想往门外爬,可那大门紧闭,已经有人在那里砸了,那是之前帮着城主解释人偶中施加灵力的散修,他现在不帮忙解释了,在惊惧地砸门,可是,却没砸开。
还有很多人都去砸门,有的在翻墙,可那门砸不开,墙上好似有禁锢之术,触碰上的人们全都落了回来。
他瑟瑟发抖,看见那边一张桌边,还有几人不慌不乱,那位江尊者静静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在他身边站着,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
那是微明宗的仙尊们,他们不害怕,他们一定很厉害。
他立即往这个方向爬。
爬着爬着,渐觉身边脚步声不断,一个个都超过了他。
他再一抬头看,没有融化的,跑不出去的人们,都在往仙尊们身后凑,大家都跟他想的一样。
他爬得更快,生怕那里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还好,也有跟他一样的,有不少人都吓得走不了路,拼力往前爬。
一时间,庭院中,烛火闪烁,四周红绸在暗沉的夜色中若血蔓延,门口有人“咣咣咣”一下一下砸着门,随处散发着刺鼻油腻味,几人端坐在桌边,在他们身后,围了不少颤颤抖动的人,地上有道道黑影徐徐爬行。
地上的蜡油已汇聚成沟渠,没有融化的真正的人类,都聚拢在江暮他们周边,今日寿宴来了数百人,此时只剩一半。
离他们稍微远一点的堂上,方老爷跪在地上,捂面痛哭,他周围服侍之人也皆化成蜡油,方郁峦在旁边陪着父亲,堂上只他二人。
许千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冷彻:“方城主,为何封门?”
方老爷抬眼,脸上道道泪痕,几乎说不清楚话:“烛人……会吞噬他人,把他们接触到的人也变成烛人,不能……放他们出去。”
这话一出,那剩下的众人连忙惊呼:“烛人是什么?”
“触碰到他人就会把他人也变成烛人?”
那个才爬到这边的公子哥儿,想起自己方才挽过烛人的袖子,拉过烛人的衣服,当即脸一白,哭喊着看着自己的手:“我要融化了,不要,不要啊……”
“放我们出去!”众人脚步又凌乱。
可是方才已经拼尽全力,他们知道跑不出去!
惊乱过后,他们又聚集成一团,苦苦哀求:“请仙尊们打开门,救救我们,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