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不来了,不过宗主还会再劝劝的。”凌鲲鹏想了一想,“他今日去给给新入门的弟子们上了两堂课,下午又去教习他那两个弟子,还有山下百姓说家中有邪祟,他去看了,这会儿不知回来没,师叔你别急啊,若是回来了,大师兄会去劝的。”
凌鲲鹏在这坐到了天黑,算算时辰,回去连晚课都省了,可以直接睡觉,舒心地与江暮告了别。
月渐升,大殿内外掌了灯,有下人来给江暮宽衣。
明灭不定的光影照在他的面上,他抬手一挡身边人,拂袖走出庭院,下人们欲相随,被他阻止。
无人处,他身形一闪便至山门。
入夜山风清寒,衣袂被风掀动,在月色笼罩的山门前,他看向前方,灵泉哗然流动,灵气充沛的仙山,山下百姓居住的镇子与村落,灯火万家,还有那散着黑雾的魔渊,依稀仿佛仍能看到烈火漫天。
一道流光闪过,他变换了眼神,恢复温润柔和的神态,看那流光落地成了人形,蓝衣人影持剑,一步一阶走来。
山间清风伴着飞花,落在等待之人的肩。
许千阑停下脚步,错愕道:“师叔,您怎么在这里?”
“等你。”
“等我?”
“嗯,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许千阑一怔:“您既然身体不好,又何必大晚上在这里吹凉风,那个……今日山下百姓有事,我得去看看,三师弟不是去您那了,他不合您意?”
“没有,他挺好的,只是你突然不来,我总该问一问缘由。”一阵风吹过,江暮捂着嘴轻声咳了几下。
月下的白衣人发丝轻扬,身形孱弱,许千阑那点怒气消之殆尽,懊恼这人只不过等了等自己,他就心软了:“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我忙完就还来,不过这两天不成,山下的事儿还没探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一户百姓家中古物不翼而飞。”
“这也要微明宗来管?”
“寻常失窃自不需我们管,可那户人家亲眼看见古物是自己长腿跑了的,我今日去探了下,那个古物没回来,我也探不出什么,只得明日再去看看,想来是年份过长古物生了灵。”
“听上去不难制服?”
“若出现就不难,也不必制服,这不就是器灵么,多数会围着物件不能走太远,而且基本都会听命于这件器物的主人的,生出器灵是好事。”
说话间已至流霜殿,江暮回头:“明日你能不能带我一起下山?”
许千阑愣了一愣:“师叔您去干什么?”
“山中无聊,我想出去走走。”
“您能走得动吗?”许千阑又露出稍许嫌弃,倒是不担心有危险,器灵很好解决,但你若一步三喘,还没下山天就要黑了。
“我虽身体不好,但没残废,路还是能走的。”
许千阑方才那一点愧疚烟消云散,又开始不悦,只道这不是带个累赘么,正踌躇间,又听眼前人道:“我只与你一同下山,在街上转转,你忙你的就是,我不打扰。”
“你若走丢了怎么办?”
“我不是小孩子。”
许千阑还想拒绝,可是在这样的薄雾缭缭与清风徐徐的夜晚,飞花沾衣袖,面前人的眼眸澄明碧澈,面容似星如月,他的坚持全然崩塌:“好吧。”
虽然师叔说不是小孩子,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凌鲲鹏听说师叔要下山,自告奋勇要保护他。
几人一并下山,许千阑还带了他两个弟子,原本是想让他们保护师叔的,但看三师弟也来了,似乎不需要自己的弟子再出手。
凌鲲鹏也有两个弟子,也跟着来了,眼见自家师尊对江暮呵护备至,便也一路上左拥右护,一口一个师叔祖喊得亲切。
这么一程路走下来,许千阑倒觉得他这边几人多余了。
行至山下小镇,江暮走走停停,看那路边琳琅满目的吃食与物件,绫罗绸缎,钗环配饰。
他在每个寻常物件上流连忘返,听身边人介绍,这是泥人,这是糖画,这是叫花鸡,这是胭脂水粉,那是酒肆茶楼,那是戏台武场。
这两个弟子都健谈,他们的名字拗口,凌鲲鹏嫌麻烦,只取他们名讳中的一个字喊,又为了叫着顺口,根据他们名字的同音稍微改了改,日常叫他们小河和小溪。
小河小溪围着江暮,认真地巴结这位师叔祖:“您还有哪些不认识,弟子跟您讲。”
“你们讲太快,我记不住。”江暮的目光在这些摊贩面前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