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炼金术士看上去有些忧虑。拉希德说不出为什么,而实际上这也与他并不相干。
老人们吃喝谈天,聊着他们多少年来打败的敌人。扎米亚很开心地听着那些故事,虽然拉希德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了。有看不见的盗贼、黄金蟒蛇、长着四张脸的男人,还有一群小巫师。
拉希德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喝着水,直到他听见扎米亚开口了。“荆棘女王!我爸爸给我讲过她那些有名的罪行!据说她的父亲是邪恶的杰恩。”
博士轻蔑地哼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更多的酒。“愚昧的人们总是说他们遇到了某人能做到他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杰恩之血!’真是愚蠢!杰恩没法生孩子,就像男人没法生孩子一样!”
达乌德从桌子对面猛地伸过手来捅了一下博士的肚子。“你个老混蛋,你是想对我说,我这几年来都错了?你的爸爸不是一只熊?”
博士大笑起来。“好吧,至少熊是种高贵的动物!至少我父亲可没有和该死的山羊生孩子。”博士说着伸过手来,抓住巫术士染成红色的山羊胡,然后两个男人醉醺醺地大笑起来。
他们吃光了盘中的食物,接着餐桌前一片宁静。过了一会儿,博士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是的,好吧,说了这些让我好想吃些甜食。”达乌德拿过他妻子的、阿杜拉的还有他自己的杯子,在一个装满棕榈酒的大罐前小心翼翼地为三人斟满了金色的液体。
拉希德很高兴地看到扎米亚拒绝了第二杯。莉塔兹递过装满各色茶点和果脯的盘子时,她只拿起了一小块。
即使这样也还是太不谨慎了。拉希德看出扎米亚似乎已经不怎么害怕瓦纪德之子达乌德了,她已经很快和他的妻子熟络起来融洽相处了。莉塔兹对部落女孩解释道:“坐在地毯上是我丈夫他们那里的习惯。我的家乡不用地毯——我们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坐在齐腰高的桌面。我花了好多年才习惯蹲坐着。我第一次——”
炼金术士的话被博士的窃笑声打断了。他和巫术士正在被自己幼稚滑稽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他在盘子里用各种形状的茶点摆出了一张脸。他开始表演,让香料曲奇做成的“嘴”哀求,一边用木偶戏一般夸张高亢的嗓音说:“不,博士!请——不要吃——掉我!以仁慈的真主之名,请不要吃——掉我——!”
“但以仁慈的真主之名,”博士用自己的声音对茶点说,“我生来就是要吞掉你的,小饼干,我的命运不可违抗!”莉塔兹和达乌德哄笑起来。
他们有时候比小孩子还要顽劣,拉希德心想。他很高兴地看到扎米亚并不以此为乐。她对生命很认真,年轻姑娘就应该这样,作为一个被真主的天使选中的人。
但她仍然看着阿杜拉奇怪的小把戏,拉希德看到部落姑娘的嘴边渐渐泛起了笑意,接着她轻轻地笑出声来。
拉希德发现自己并没有大失所望。相反地,他感到很羞耻,他没法将视线从那张微笑的脸上移开。他发现扎米亚的笑声就像一把涂满了单纯幸福毒药的剑,刺穿了他的内心。他想让自己遵照训诫看向别处,但他做不到。扎米亚转过头直视着他。绿色的眼睛与他的视线对上了,她看到他正盯着自己,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单纯的恐惧。
她用手捂住嘴,又一次低下头。他也紧跟着低下头,眼睛盯着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石头地面。你一直盯着她!你一直盯着她,让她感到羞赧。你自己不觉得羞耻吗?你究竟追随的是真主还是叛逆天使?
他需要一个人独处来静静地冥思——至少在这个嘈杂的房子里尽可能找到一处能独处的地方。他吃完他的最后一口食物和水,接着恳请离席。
“那就去吧。”博士说,“我一会儿也要去睡觉了。”
“也许就会像之前那样,倒在这张桌前,大鼻子埋在糕点堆里。”达乌德坏笑着说。
博士不满地哼了一句,接着两个老头子又开始胡闹起来。拉希德站了一会儿,接着朝楼下走去,来到了一个幽静地下室的角落里。
“别一整晚都祈祷和警卫,听见了吗,孩子?”博士在他身后叫道,“你站一会儿岗,但也要睡一会儿。这次的狩猎很危险,如果你不保持足够的警觉,你会死掉的。即使是你。”
拉希德沐浴后便开始冥想,直到他将恐惧和扎米亚轻柔的笑声都从脑海中清除出去。他觉得他不应安眠,但睡意袭来了。
当达乌德叫醒自己去当最后两小时的班。窗外已经渐能看出粉色与橙色的晓色,解读密文的纸笔书写声仍然不绝于耳,从昨晚入睡前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小时后,他正坐在门口的一张小凳上,店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拉希德一惊,握着刀跳了起来。
文字的碎片已经复原如一!真相将呈现给每双眼睛、每个灵魂!
这是符咒商亚瑟尔的声音,却是从工作间里传出来的。拉希德咒骂着自己的无能。一个人怎么能不被拉希德察觉就潜入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