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米亚?巴努?莱思?巴达维发现自己身处应接不暇的声响、景象和气息之中。虚幻王国呜咽的寒风、露天干燥粪便燃烧的甜腻气味、星星点点分布着的族人帐篷。那些她明知早已死去的人们的快乐呼号。
是个梦。
她在帐篷的上空飘浮,坐在一棵无形的大树上,看着巴努?莱思?巴达维人忙碌——烹煮食物、清理兽皮、喂骆驼、修补衣物。她试图对他们叫喊。她嗓子都喊疼了,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咆哮着,想要接近他们,却徒劳无功。
她的父亲走入视野,与她看不见的人好像说着什么。
我是巴达维部落的首领,不是什么低贱的城民!莱思?巴努?莱思?巴达维为他的部落做出最好的决定!真主带走了你的母亲,守护者,而他用同样的那只手将你交付于我。天使将这天赋赐予你。我不会像愚蠢的巴努?卡德或巴努?费可?巴达维那样,拒绝真主、救死扶伤天使以及我挚爱的女人赠予部落的一切。他们的部落外强中干,虚伪透顶。我坚持我对于部落守护者的选择,随他们在真主诅咒的帐篷里说去吧。但在大会上,他们会对你表达出足够的敬意,就像我们尊敬他们的守护者一样,否则,将会发生流血冲突。
那些话。扎米亚知道那些话。她的父亲不到一年前亲口对她说了这些。最后并没有发生流血冲突,她的部落都被刻意回避了。接着巴努?莱思?巴达维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比任何冲突都更加残暴。当她穿过族人们被掏空心脏的尸体时,她知道,这并不是巴努?卡德或巴努?费可一族干的。
突然她的父亲消失了,连同脚下的荒原。扎米亚醒来又睡去,醒来又睡去,循环往复。有一次,她觉得笼罩视线与心绪的乌云散开了片刻,她能看清自己躺在苏共和国夫妇的店中。接着,沉睡的乌云又笼罩了她。
她又回到了沙漠中,在沙丘身处,远离那些帐篷。她看到一个比自己小一点儿的绿眼睛姑娘正在沙海中疾驰。女孩穿着巴达维的兽皮外衣,但她孤身一人,视野中寻不到任何族人的踪迹。突然,女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扎米亚,接着在她的注视下长高,嘴角变得冷酷,视线也变得阴沉。她长大了。
当扎米亚看出那女孩就是自己的时候,尖叫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人,没有族人,没有部落,渐渐老去,干枯成一具骸骨。接着骨头化为沙尘,被一阵风呼啸着吹得无影无踪。
她倒抽一口冷气,尖叫着惊醒。接着开始呕吐起来,眼里盈满泪水。她感到自己软弱无力,就像梦中她自己变成的老妇人一样。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听到有人喊出那个让她又怕又恨的名字:
“牟?阿瓦!牟?阿瓦!”
是博士的声音。
扎米亚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现实中的声音,而不是梦中的回响。怪物又来袭击了!恐惧充斥了她的内心。她想要变形。她竭力让自己的身体沸腾起来,就像在沙暴中努力地呼吸一样。但狮子形态并没有出现。她感到很无助。她绝望地再一次积蓄起全身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并没有什么袭击,感谢真主。她正躺在苏共和国夫妇的店里。博士正在店里面重重地踱步叫嚷。而那巨大的响声不过是他走进来的时候门被摔上的声音。
“牟?阿瓦!牟?阿瓦!”食尸鬼猎人又嚷了起来。“是克米提的隐文!——以真主之名,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想起来?是‘孩童之镰’——现在我知道我在哪里看到过那个名字了!莉塔兹!利卡米的女儿莉塔兹!你在哪里,女士?达乌德?你的妻子在哪里?”
博士的两个朋友出现在楼梯上。莉塔兹看起来非常不高兴。“以真主之名,阿杜拉,我告诉过你那个女孩需要静养。你疯了吗?为什么在这里大喊大叫?”
扎米亚现在完全清醒了,她从垫了软垫的长椅上坐起来,很高兴地看到原先烧灼般疼痛的伤口现在只剩下微微的刺痛了。
她的左边,拉希德正倚靠着白墙站着,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紧张。他的丝绸外衣脏兮兮的,面色苍白,就好像生病了一样。
她并不想一直盯着僧人,便扭头看向博士。博士开心地笑着,朝莉塔兹一股脑儿地说:
“莉塔兹!亲爱的,你一定记得我曾经借给过你一本书——”
“你借给我好多书,阿杜拉。是哪一本?”
“是宫廷诗人伊斯米?希哈布写的。是内战前他根据自己的经历写的很稀有的一本书——想起来了吗?哈菲花了五年才为我弄到这本书!想起来了吗?”
莉塔兹转了转眼睛。“是的。我记得你硬塞给我这本书。能找到它,你非常激动。不过这书很无聊,和他的诗集不一样。我读了几页毫无意义的皇家阴谋论就把它扔在一边了。现在应该还在楼上的某个角落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