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人!
棚民身上一无所有,就施舍饭食,姑且不说解决不了问题,还容易留下太多祸患。
可棚民却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他们还有儿女。
把施舍变成交易,这事双方是平等的,也就说不上什么恩惠,自然不必担心后面的恩怨纠葛,只是关田等人都忧心这人养不起。
“我出钱买,我出钱养,不要村子花钱!”
李肆大义凛然,心中却在说,你们想养也没门!
八岁到十四岁的小孩,男女不限,三两银子加百斤粮食一个。粮食由村人凑,李肆出银子补贴。至于银子,李肆手上那几百两银子还能凑合对付,后续开销从哪里找,李肆也不担心,他还有若干红利没收呢。
让棚民推出代表,跟他们谈了这事,棚民一个个都无二话。灾年卖儿女,一个两三钱都能卖,现在给出这样的价钱,还搭了粮食,这样的交易,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只是问题又来了,符合条件的小孩只有七八十个,卖了儿女的人家能过活了,没儿女卖的又怎么办?
“这事你们自己解决,有银子有粮食的,可以借,可以卖,我们管不了。”
李肆这么对棚民的代表说,反正他给出二百多两银子,八千斤粮食,剩下的就由棚民自己协调。在这种事上,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还不如让棚民自己做主。
到了这一步,别说关田等人,就连萧胜,还有吓得缩在村子里闭门不出,现在被抓出来帮着记账分钱的范晋范秀才都跟不上李肆的思维。
施舍的事变成了一桩交易,还能完全抽身,把利益恩怨全都丢给棚民自己,事情还能这么办呢!?
“有钱有粮的,总不成瞅着别家不管吧?”
李肆这么问还有些犹豫的棚民代表,那个叫罗恒的中年汉子咬了咬牙,最终无奈地点头,这事丢在他身上,也就是一桩天大的责任,他得去说服卖了儿女的人家,看能用什么方式来照应没儿女卖的人家。
“李哥儿,知道你这是在行善,却没想到你这么……”
罗恒纠结地说着,却找不出词汇来形容李肆这样的行事。
“我只是认为,你们既然能抱成一团,跑那么远来抢村子,那么也能抱成一团,互相照应。”
李肆淡淡的话语,让罗恒羞愧难当。
“那是误信了贼人的谎言!李哥儿,你放心,下次再见着他们,定不让他们好过!”
正说到这,棚民骚动起来,村人也都朝一个方向看去,就见田心河上,一串赶缯船正缓缓驶近,“韶镇左营侯”、“英德县堂李”、“英德练总彭”的号旗在船杆上随风飘扬。船上人影憧憧,怕不有三五百之众。
“不是有四哥儿让你们清醒下来,你们可没得好过。”
萧胜看着来人,嘴里这么说着。
李朱绶亲自来了,带着韶州镇标左营游击侯林,还有英德县练总彭虎,官兵、练勇和捕快民壮等总数四百多人,完全是以处置这上千棚民的准备而来的。
“四周已经被镇标的营兵封住了,你们就算闹出什么事,也是插翅难飞!”
李朱绶叱喝着跪伏在脚下的棚民。
“既然凤田村替你们作了保,你们也悬崖勒马,没伤了人命,今次之事不予追究。好好回自己山场过日子,本县会派人勘察你们的境况,朝廷绝不会坐视子民受荒!要相信朝廷!”
知县老爷的训斥像是铁锤,砸得罗恒等棚民代表的脑袋在地上使劲磕碰着,溅起片片细碎泥土。
棚民袭扰乡人的事不追究,可跟杨春等贼匪勾结的事却不能放过,罗恒等棚民代表必须去蹲班房录供词,同时棚民也得层层相互作保。这些事自有跟着来的罗师爷一一料理,李朱绶就拉住了李肆,一脸的欣慰。
“本县就知道,你这李肆年少有为!名师出高徒,段老先生的眼光,也着实厉害!”
李朱绶当然高兴了,不说之前帮着萧胜剿灭寨堡贼匪,连带给了他解决杨夏的机会。就说此次,要没李肆带着村人镇住了场子,这帮棚民绝对能血洗了凤田村,到时候自己的年终考评可就要泡汤。
还不仅如此,原本这一千来号棚民要怎么安置,他在船上也是伤透了心。这事必须拨银子,可县里的银子就是他口袋里的银子,瞅着怎么也要大放血。却没想到,李肆买了这些棚民的儿女,将他们暂时安顿了下来。只要把这些棚民赶回了原地,自己再去压着山场主降降租子,让这些棚民能吊着一口气,这事近前也就平了,远的处置就是行文这些棚民的原籍州县,让他们尽快过来领人。
棚民之事了结,杨春等贼匪的事却没了结,李朱绶打道回府,游击和练总带兵去追杨春,李肆目送他们离开,心中却翻腾起一股微微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