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纸鸢深以为意,于是正襟严肃,当即皱眉说道,“我又仔细一想,觉得夫君这个词饱含敬意,也算是我对夫君你的钦佩仰慕之情,这么唤也十分的好。”
客店有个小院子,两旁种植了几棵槐树,只是年份还没有多久,并未多高耸。只是下面摆满了花盆,还种植了不少灌木,只留出小道。转了几个弯之后,才看见一处稍微宽敞一些的空地,深处还有一方石桌。还有个住店的似是刚起身,从内里走出来往外走。趁着店小二不在,宁俞摆着很是随意的态度就到了这里,也无人询问。纸鸢看着他抬手念诀,四周看了一眼就顺着路就往后走。今日风有些大,日光也并未多耀眼,反倒是有些阴沉。比之前面吃饭嘈杂的大堂,这个地方清净了不少。十分有闲居别院的味道,修这客店的主人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
纸鸢晃晃脑袋,刚走了几步,耳畔有低沉的声音,但又不同于听见近处的人说话,更像是在脑中回响。只是见宁俞没什么反应,又只是轻微的一句,纸鸢只当自己听岔了,继续跟着走。只是越走,细碎的声音就变重了。
“乃下招曰:魂兮归来!”
这一句比起刚才多了几分肃穆和魄力,纸鸢心下一惊,不知怎么有些腿软,手心一热。前面的宁俞这才察觉异常,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纸鸢顿住脚,怎么也迈不出去,“夫君,你可有听见有人说话,实在瘆得慌,吓得我都不敢动了。”
“。。。。。。”宁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就看她的反应,还说有人说话,这周围恐怕有人正在做招魂的法术,只是距离还有些远,对方还有意避开了他。心头一阵斟酌,连忙道,“夫人,你在这里等等,哪里也别去。”
纸鸢已经没什么精力再做思考了,只是讷讷点点头,末只道,“是不是有人在施法除妖啊?感觉我受了莫大的冲击。要是我晕倒了,夫君你可要接住我啊。”
“。。。。。。夫人,你这会儿说话比平日还有趣多了。”
本来也料到,若是神巫现他的出现,必定着急完成招魂的法术。这法术影响极深广,一旦一动,整个冀州城内都会被波及,只是程度深浅罢了。而符合条件的祭魂或是容器如果占了下风,还无人救济,那也只能等死了。故还是将纸鸢带着身边保险一些,想着尽快来查探一番,没想到还是撞上。宁俞将纸鸢扶到一棵树下,设下阵法让她安心睡会儿。只是以那些人的能力,和现下知晓此事的人的数量,他们恐怕只能知道纸鸢是个小妖精,近期还都在他的庇护之下。所以若是想招谁回来,纸鸢也算是个不错的容器,但并没有料到纸鸢魂魄不全,容身的兰花也只是半途得来的。还是说这只是个试探?
方才还在后面住店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宁俞周身一个白光,数十道符箓闪现出来,朝着各自的方向飘在空中,这是用于监视的符阵。
一身穿黑色大袍的男人从最远端的槐树后站出来,穿透从头上垂下的黑袍,直接就和宁俞对上了视线。那人长长的袍子几乎遮住了全身,除了漏出的半张脸,就没什么能辨别身份的了。尽管如此,宁俞轻笑,遮掩面容又如何遮掩得了气场。还以为会是个什么人物,没想到也只不过是个喽啰。
黑袍男人露出的半张面容瞧着有些年长,皮肤干枯,白色胡须也隐隐掉落,看来活的时间也不短了,嗓音沙哑低沉,难以入耳,“孽障,犯下滔天大罪,竟还敢苟且于世间。”
“苟且的似乎不只一两个罢,”宁俞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但纸鸢还在身边,于是还是耐着性子道,“还是说主谋未死,你们这群帮凶便活得理所应当?”旧事宁俞一点也不想提起,并非是愧恨难耐,只是因为败了。诚然有他的失误,但却并非他一个人的行为。当年的一切,除了纸鸢,他丝毫不觉得愧疚。而现在,他更是无心当年的事。
那人的怒意顿时显现出来,蹬脚踏着闪现的符箓迅靠近,扑面的风将帽檐吹开,束起的银当即显现。离宁俞只剩三尺之余,枯瘦的手臂挥出几张符箓。没想到宁俞只是抬手一握,那些符箓瞬间被无名之火烧成灰烬。几试之后,那人明显迟疑了,落地后退几步。
宁俞看清了那人的脸,可惜了,的确是个无名人士。于是在那人再次行动之前抬手,指节处压着几张空白的黄符,黑袍人也不敢马虎,散出几张符箓,想使出阵法,但前面的宁俞却不见了踪影。
轻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黑袍人一惊,几丝银散落,苍颜枯黄无光,就连神色也似死潭一般毫无生气。他屏息四周,不知道宁俞会从哪个方向出现,一个眨眼,宁俞就站在自己眼前,冰凉的短刃将一张白符插进胸口。黑袍人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迅消散,只剩下白骨和黑袍掉落至地面。宁俞拍拍手,眼眸略过四周,意图瞧见什么。从刚才这人动手之时,他已经感觉到,这人只是个幌子。做招魂法术的人看清了情况后便离开了。
宁俞回到纸鸢身边,蹲下抱起。黑袍人也算个小神巫,这种没什么修为的想要长命只能依靠更高阶的人的续命。这种法术一旦被破,就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宁俞嗤鼻一笑,好好的修炼多好,偏要走捷径担这风险。
刚走两步,却又想到什么,余光瞥过地上的白骨,附上一张符箓贴在树干上。白骨和着黑袍就燃起来,却悄无声息,甚至丝毫闻不到焦灼的气味。宁俞心下一沉,会招魂的神巫。。。这世间也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