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也笑:“倒也有这样的人家,婆媳关系不错,夫妻关系反而一般的。只是,像这样的人家,到底少。”
岳氏心中对这个婆母是又敬重又感激的,所以闻言立刻说:“所以您老人家是最豁达的,您于儿媳、于易儿有大恩德。虽说您是易儿亲祖母,护自己个儿孙子是应该的,但儿媳心中仍记着您的这份情,儿媳想,易儿也定会记着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既是为易儿、为自己的孙儿,也是为我自己,为咱们这个家。易儿如今寻了回来,我比谁都要高兴,既高兴寻回了顾家血脉,也高兴总算有个人能牵制住邵氏一脉了。不瞒你说,我对易儿也寄托了极高的希望,望他日后能成大才,能像他晔大哥哥一样,中兴我们顾家。”
岳氏却说:“成不成才,是他自己的造化了,只要能成人就行。如晔大哥儿这般的才俊,举京也没有几个,易儿若能有他大哥哥一半好,我也就知足了。”
老夫人说:“当年他大哥哥都没能拜师在西川先生门下,易儿却能,这是他的福气。往后,未必不能及他兄长。”
其实岳氏私心里是不想给儿子太多压力的,只要他好好的,哪怕略平庸些,也无妨。但看老夫人这意思,似是对易儿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为免引起冲突和口角争执,岳氏也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说:“大哥哥和晔哥儿,实在是可惜了。若他们父子如今皆在,咱们宁安侯府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光景。就算邵家起复,也影响不到我们丝毫。”
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既遗憾又无奈,道:“谁又能想得到呢,这就是他们父子的命!”
再说下去怕就要惹到她老人家的伤心往事了,岳氏也赶紧收住了道:“是儿媳不好,竟惹您老人家去想这些。不说这些了,咱们想些开心的。”
老夫人也说:“是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多想无用。”又不免追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呢,一晃眼,这都四年过去了。这四年来,也不知你嫂嫂和你侄媳妇是怎样过来的。”
提起程氏来,岳氏不免要问:“我听嫂嫂说,侄媳妇总算是松了口,打算回娘家去了?”又说,“她还如此年轻,若真跟着嫂嫂守一辈子的寡,日子未免也太难捱了些。”
老夫人道:“你嫂嫂说了,这是你的功劳。多亏你前些日子常带着她出门去,她能有机会同从前的小姊妹们说说话,人家也再开导开导她,她自然就想开了。你侄媳妇是不必担心了,最可怜的还是你嫂嫂。也不过才半百之龄,竟就丧夫又丧子。她又就这一个儿子,女儿们又都嫁得远,不能常回来看看,晔哥儿又没留个一儿半女的伴她膝下,她往后这几十年岁月,可如何熬过去。”
依老夫人的意思,自然也是同意她改嫁的。只是老夫人自己也知道,她如今这把年纪,肯定不会。
不改嫁,那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一辈子老死在顾家,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往后余生还那么漫长,这条路,不好走。
同为女人,岳氏心里自然也极心疼这个嫂嫂。她虽和顾呈砚夫妻不睦,但好在她还有一儿一女常伴膝下。这有子女在身边和没有子女在身边,还是不一样的。
。
这日邵姨娘又如往常一样,被邵老夫人的人过来叫回了邵家去。
婆媳姑嫂几个齐聚在一起时,难免也要说起邵姨娘如今在顾家的近况。
“姑爷这几日都不太爱往这边跑,几次差人去叫,也都叫他推脱了。怕是……他心里有什么想法?”邵夫人率先开口提起这个话题。
邵夫人主动提起顾呈砚来,也是有原因的。
邵夫人有个儿子今年十二岁,是在流放的时候生的。因出生的不是时机,所以,自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未曾真正读过什么书。
只是他们夫妻自己,偶尔在忙完活计,有点空闲时间时,会教他识几个字。
如今回到了京城,邵夫人夫妇自然早盘算着要给他在京中找个先生。对这个儿子亏欠太多,邵夫人夫妇自然想尽力去弥补,尽量给他争取到最好的。
前些日子,得知顾呈砚的小儿子竟拜了西川先生为老师,他们夫妇二人心思不免活络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们自然也想把自己小儿子送到西川先生那里去读书。但想着前些日子对这宁安侯的态度,他们夫妇心里多少也知道有些难度。
想把这件事办成,如今最先要做的,自然是对宁安侯态度好些。
所以,邵夫人想先从姑子这里打探打探情况,想问问看,这宁安侯如今对他们夫妇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邵姨娘如今提起顾呈砚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见嫂子提起,她不禁冷哼一声,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他?他如今可是了不得了。儿子都拜了大儒为师,可是叫他长了脸面了,他心里想法可多得是。”邵姨娘语气很酸。
邵夫人不免陪着笑,继续打探情况:“我实在不解,这宁安侯……他有什么本事,竟能请得西川先生来教他儿子?”
提起这个来,邵姨娘自然更是一肚子的火。
“还不是徐家的那个,瞎了眼睛,竟看上了顾明棠那个死丫头。那贱坯子也不知道哪里好,怎么就入了徐三郎的眼。”这事她想一回气一回。
怪只怪她没能生得个好女儿,竟能勾得徐三云四之流双双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邵姨娘语气酸极了,但邵夫人却忽略了她此刻的情绪,只捡着她自己想听的听。听了后,这才有些了然问:“所以说,那先生是看了徐三公子的面?”
邵姨娘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尽力平心静气着答自己嫂嫂话:“徐三郎徐霁,曾也是西川先生学生。”
邵夫人目光转了转,继续笑着望向邵姨娘:“你侄儿命苦,从生下来到长到如今十二岁,没享过任何的福,尽吃苦了。他在那种地方,有时候连吃都吃不饱穿都穿不暖,遑论是读书认字了。我和你兄长,都觉得实在亏欠他。”
“如今,咱们家起复了,又回到了京城中来。我就想着,能尽力去给他最好的。他十二岁,现在启蒙读书虽说迟了,但总也来得及。我和你哥哥的意思是……若也能送他去西川先生那读书,那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