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近,烟霞山庄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燕慕飞去世,唐文身死,大哥燕修雨虽死而复生,却是间接逼死父亲的凶手……燕修鸿觉得这短短的几天,几乎耗尽了他一生的精力。但无论怎样,烟霞山庄既为医者,必以济世为怀为己任。
强打着精神走到厅堂,但当他看到那死人的时候,面色却是变了。
死者叫阿枫,是这附近一个小村落的猎人。
昨日上山打猎时还好好的,可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附近的其他猎人便听到他凄厉的喊叫声。等他们赶到时,阿枫早已气绝身亡了。
“我们见他全身泛黑,面部肌肉已经腐烂,就猜想他应该是被某种很毒的东西给伤了。大家也不敢碰他,只好拿了好几块白布,小心地将他包裹起来,才送到烟霞山庄来,想请燕三少您看看这是什么毒?”
燕修鸿皱眉听完那猎户的话,面色已渐渐凝重。
早在他看见这死尸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中了什么毒。
是焚心之泪!
当容隐、姑射和配天闻讯赶到厅堂的时候,燕修鸿正在验毒。
“怎么回事?”容隐紧锁双眉,“你说他中了焚心之泪的毒?”
燕修鸿丢掉手中的白布,吩咐李管家将它埋了,才沉重地道:“不仅有焚心之泪,还有噬情之毒。”
配天闻言面色顿时惨白,但她依旧站得很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隐目光一寒,冷声道:“难道上玄竟拿人来做试验?”
燕修鸿疲倦地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看这毒伤,似乎并不是从口入的,咽喉部位并没有被毒侵蚀的痕迹,毒是从脸部直接渗入心脏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配天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死者的脸庞,良久,忽然淡淡说了一句:“他那么骄傲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配天站了起来,望向遥远的天际,目光中却掠过一丝忧虑,上玄,你究竟在哪里?
正文 第三章
室内炉火烧得正旺,带来了阵阵暖意。上玄侧身坐卧在软榻上,身上披着温暖的裘衣,却依然觉得冷。
那种冷意似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犹如附身之蛆,直钻入他的心底。
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多久啊?焚心之泪和噬情之露的双重毒性,早已将他折磨得五脏皆伤,有的时候他甚至不敢闭上双眼,怕自己这一闭上便再也醒不过来。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但此时,他却必须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上,还有令他放心不下的牵挂。
现在他的体力要留着调配焚心之泪的药量,所以那个叫什么宫本次郎的家伙再逼他,他也不会动手。
窗外,依然风雪连天,触目所及,就连那层层叠起的山峦,似乎都为白色所埋葬,显得苍凉而冷冽。
此时,在对面的山峰上,却隐隐传来了阵阵钟声,肃穆而又辽远。
他不禁循声望去。那是庵堂诵读早课的钟声。
昨日在山上昏迷后,他被这庵堂的一个小师父所救。因为庵里不能留宿男人,所以,他被留在了庵外对面一家被废弃的农舍里。
那个善良纯真的女孩怕还不到十八岁吧?似乎是叫妙清,竟也不管他是什么人,身上的毒会不会让她顷刻毙命,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救了他——就像那名猎户,当时他也是好心要救自己吧,结果却死于非命!
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佛家的宗旨。
他从不信神佛,他只信自己。但他却不敢直视那小尼姑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邪恶,只有至善的纯真,就像一面镜子,能反射出人们心底深处的黑暗。
真不明白,到底是哪种庵堂竟养出这种女人来?不仅救了他,而且将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虽不如当年在燕王府时的舒适,但这两年的漂泊江湖,突然间有了一个这样的场所让他休息,竟也觉得微微满足了起来。
缓缓闭上双目,他的思绪逐渐宁静,然而,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不知配天此刻是否过得安好?不过,有容隐那家伙陪在她的身旁,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低头看了眼床头的焚心之泪,他充满倦意地一笑。
现在,容隐他们应该在到处找他,这焚心之泪是对付上官无天的唯一利器,但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配天死?
就算是负尽天下之人,他也绝不能让配天死。
忽然,庵堂早课的钟声变得急促起来——那似乎代表着一种不安的召唤。
出事了!
他的心一沉,抓起榻上的长剑,急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