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东西是我拿的。”
卧室的门打开了,方程军手里拿着外置声卡和电容麦走出来,他看向方瑜,“高中应以学业为重,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玩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等三年后高考你能考出令我满意的成绩,我再归还给你。”
“配音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方瑜咬咬牙,尽量控制情绪,他压低声音解释,“这是我的兴趣爱好。把东西还给我,我保证我不会因为配音而荒废高中学业。”
“光凭一句口头保证就可以?”方程军很不满意儿子一言不合就发脾气,他冷声说:“我是你的监护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强势的、不容抗拒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方瑜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他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为我好就是从小强迫我去上我不喜欢的补习班?为我好就是不允许我有除了学习以外的爱好?为我好就是把我控制在你的手里,给我规划好所有的东西?我到底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还是你的所有物?”
方程军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就像是被人揭开裹在表层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私与强制昭然若揭。他紧抿着嘴唇,半晌,嘶哑着声音吼:“我把你辛苦养这么大,就是让你在叛逆期跟我对着来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失望失望,他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词,他考年级第一是失望,他数学奥赛拿国家一等奖是失望,他中考全省第二还是失望。
方瑜厌恶地扭开头不去看方程军,“把我的配音设备还给我,妈是oga,家里信息素对她影响很大,我不想和你吵。”
“你就是这么和你的父亲说话的?!”方程军上前走了几步,他被方瑜的表情彻底激怒了,“我是你爸,我有权力让你好好学习!”
说罢,他举起手中的配音设备,狠狠摔在了地上。
尖锐的碎裂声传来,方瑜瞳孔皱缩,耳内一阵耳鸣,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听不清了,他低头静静地看着摔坏了的声卡,手指动了几下后“倏”地收紧了。
方瑜红了双眼,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的肌肉紧绷。
“怎么?现在翅膀硬了你还要动手打我?”方程军被儿子的表情吓到了,他喘了几口气,梗着脖子嚷嚷,“不就是摔坏了配音设备么?别忘了这些设备是谁给你买的!”
丁蓉深知配音对儿子意味着什么,她强忍着被信息素冲得头晕目眩的感觉,扑上去拦住方瑜,“他是你爸爸,你不能打他,妈知道你喜欢配音,知道配音对你很重要……”
方瑜狠狠地闭上眼睛,他深吸几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看向方程军,“声卡和麦克风是我用配音赚的钱买的。”
说完他转身朝玄关走,将钥匙揣进口袋里弯腰穿鞋。
“晚饭快要做好了,你去哪?”丁蓉追上来问。
“不吃了,我出去走走。”方瑜将鞋带系好站起来,开门抬脚往外走。
“你出去了就别回来!”身后传来方程军的吼声。
方瑜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门拍上。
沿着护城湖慢慢走,仲夏傍晚的凉风从湖面吹来,方瑜趴在护栏上,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夹在右手食指中指指间。
烦躁。
想打人。
方瑜吐出口烟,眯着眼睛看向湖中心的几只大白鹅,也许是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太明显,连经常在这一块出没的“狗哥”也躲得很远。
哦,不对,自从初二他在这里帮柯林“扬眉吐气”了一回后,狗哥见了他就一直绕道走。
方瑜掐灭烟,把烟头弹进一旁的垃圾箱,掏出手机拨通了柯林的电话,“……就这样被你征服——”
电话“嘟”了几下后响起彩铃声,方瑜将手机拿开了一点,转过身靠在护栏上等柯林接电话。
一首《征服》方瑜差不多听了两遍,在第三遍“就这样被你征服”响起时,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柯林有些暴躁的声音,“艹,谁他妈在老子吃鸡的时候打电话!”
方瑜面无表情地看向对街挂着“洗剪吹”牌子的发廊,“柯林。”
“方方哥?”那头的声音明显地抖了一下,“方哥,刚才我——”
“你现在在哪?”方瑜打断他。
“方哥你听我解释,啊方哥你要给我一个机会,听我解释啊!”那头柯林一阵鬼哭狼嚎。
“戏精。”方瑜静静听他嚎完,“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有空,我在红树林网吧,永安街的那家,你知道的。”柯林从网吧出来,蹲在门口的法国梧桐下喝了口芬达,“怎么了?”
“嗯好,十分钟后见。”方瑜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哎等下,你不是说今天要配音——嘟嘟嘟……”
柯林瞅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仰头灌了口芬达。
他两一块领完准考证方瑜说回家要配音,这还不到两个小时就打电话说要来网吧,能让方瑜放弃配音的,只有可能是他家里那位神仙爸爸又出幺蛾子了。
出租车停在红树林网吧门口,柯林正在和一只蚂蚁大眼瞪小眼,他瞅见方瑜后乐得跟媳妇见了娘似的,屁颠屁颠跑来,抬手勾住方瑜肩膀,“哥们!”
方瑜很不适应地把柯林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吃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