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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羡慕人家太太都有书单推荐什么的,要是哪天也能有人推荐我就好了啊【发出柠檬精的声音】。不过第一本书写了一个半月已经80+收了,我其实也该知足了
第33章
最近确实光景不好,赶不上他最红的那阵子。但是也不至于艰难到哪里去吧?底子总是在的。他虽然不求人家跟他同甘共苦无怨无悔,但是好歹也要讲个情分吧。一下难了人就跑了,一下不好了难听的话就来了,之前的那些全然不顾了,搁谁谁都寒心。这些年再怎么受人排挤,再怎么不被人当人看,甚至他曾经海外演出归来,按着当时的标准已经该是很受人尊敬的艺术家了。但是依然有人把钱扔他脸上,想让他做相公。
也不说别人,就说当初那个赵磊。那时候他把人家给打了,宋班主押着他去给人家道歉。他们对外说的是大家客客气气的说了,白琼自罚三杯,这事就算过了。但是实际情况是赵磊让他跪下磕三个头,语气傲慢至极。那时候白琼年轻气盛,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跪天地二跪父母。此间天地不仁,军阀混战,生灵涂炭。父亲早已作古,母亲对他不管不顾,所以他白琼这辈子谁也不跪。赵磊被驳得下不来台,对宋班主冷嘲热讽了一通,说这就是他带出来的好徒弟。转头又去捧当时跟他们家竞争最激烈的张家班,要不是最后李宏达出面调停,让他当着赵磊的面自己扇了自己十个嘴巴,又关了一个月禁闭,期间演出全部停止,宋家班的损失不可谓不大,就这样这事才好歹糊弄过去了。他还记得当时宋班主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说,“孩子啊,这行太难了,你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啊。你既来了,就该弯腰啊。别觉得你自己一个读书人怎么怎么样了,我跟你说孩子,你一个人的脸面,对着这几十号人的饭碗,什么都不是。”
从那之后,人家再怎么样他,他都能忍。后来他有了点钱,就想自己做些生意,以为有钱了就可以不怕那些大老爷了,就可以不用给人跪下了。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年轻了。人家不光有钱,最重要的,人家有势啊。他一个戏子,再有钱,人家拿势压他,他一样站不起来。
从他十七岁入行到现在,十四年了。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白叔,喝茶。”就在白琼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秦攸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
白琼扭头看向旁边的小孩,她倒上水之后就往后退了一截子。两个麻花辫有些松散了,一身有些脏的棉布衣裳,大约又去爬树了。绣花鞋和裤脚中间居然还露着一截脚脖子,前几天还没有呢,小孩长得真快啊。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欢欢啊,你今年是不是该上学了?”
“上学?”
“嗯,你也六岁了,该去读书识字了。以后奔个好前程,可千千万万别再入我们这行了。”
秦攸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可他们说,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个好人家,不用去上学。”
“谁们?”
“王家婶婶,还有隔壁的李阿姨。”
白琼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梳子,拉过秦攸仪,把她的辫子解开一下一下的给她梳好。“别听他们说,女孩子才更要读书识字,万一将来男人靠不住,最起码你有本事,冻不着饿不着。千万别把你的前途押在别人身上,不值得。”
“男人靠不住?就是我爹那样的吗?”秦攸仪问。
白琼听了叹了口气,本来黄珊珊走后,秦攸仪就有些郁郁寡欢的,秦霜走后简直是雪上加霜。那阵子白琼正因为戏班子的事,根本顾不上她。等到他回过神来,秦攸仪已经成了一个敏感又易怒的小娃娃,谁说都不听。白琼干脆带着她搬回了宋家班,想着孩子多,或许能跟她玩玩。他心里也明白,外人来说都没有用,就像他小时候没了爹又被娘抛弃的时候一样,自己心里念叨的很,但是说出口来就变了样。人家再怎么安慰他,他也觉得人家是在看笑话。但是说了没用,不代表他就要放弃,他照样还得说。
“你爹不是靠不住,他是累了了,想出去歇歇,过两天就回来了。”
秦攸仪挣开了白琼给她梳辫子的手,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分,“你骗人,他就是不要我了。”
白琼看着面前这个跟刺猬一样的小娃娃,虽然她气势汹汹的插着腰,但是她这一边的辫子编好另一边散着的模样,实在是不怎么凶。他蹲下身来,看着秦攸仪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了他小时候最想听到,也是最希望能够成真的话,“你信我,你爹他会回来的。”
眼看着戏班越来越惨淡,他也渐渐的减少了应酬。秦攸仪上学去了,他闲下来的时间多了不少,他干脆在家里办了义塾。一来打发些时间,二来宋家班这么多孩子,大多是不识字的。如果能教会他们,将来他们也能有一个更好的出路。街坊四邻听说了,纷纷想把孩子送来,白琼也是一一收下。从“白老板”变成“白先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于是这宋家班,早晨是孩子们唱戏练功的声音,到了下午就是朗朗的读书声,也是很有情趣。
然而卢沟桥一声炮响,打破了北平城老百姓平静的生活。
这些年京城周围战事就没停过,从八国联军,到军阀混战,到这个复辟那个上台,闹哄哄的几十年,北京人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次白琼真的是累了,不想再为了生计四处周旋了。于是带着秦攸仪回杭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