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的萧宁不由生出几分担心。
这天,他终于鼓起勇气,也走到房顶上,在曲宁萱身旁不远坐下,轻声问:“兰泠仙子,你在为何事烦心?”
“被你看出来了啊!”曲宁萱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却不料萧宁一句话就问到重点,不由望向萧宁。萧宁见她目光清澈,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暖,不由脸红了。
曲宁萱见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心里也暖洋洋的。人都是群居动物,抗拒不了温暖,纵然在自己与旁人之中无形地竖了一道墙,自我催眠说自己不过是个过客的曲宁萱也不例外。
只见曲宁萱轻抚发鬓沉默片刻,竟问出原本埋在心底的问题:“萧公子,当你得知自己体内身怀邪煞之气,若不修行,便注定会沦落成丧失理智的嗜血狂魔。若是修行,必须随着修为的提升,忍受体内越发强烈的痛苦,只要心性稍微动摇,就有可能魂飞魄散或者成为怪物。就连成为仙人后,也只能暂且延缓煞气发作却始终无法将之根除。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萧宁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景,然后平静地陈述道,“我不想死,很不想死,无论多么痛苦,我都想要努力地活下去,所以我忍着一次又一次的排斥与轻蔑,千方百计寻求功法修炼。可当魔道之人以邪法引诱我之时,我却没有同意,这种复杂的心态会不会很奇怪?”
曲宁萱闻言,不由对萧宁生出几分敬意,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怎么会呢?正因为要体验生老病死,有道德有良知有底线,人才能称之为人,不是么?”
萧宁眼眶一热,差点流下泪来。能得到她这一句肯定,过往种种痛苦,就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了。
纵然未曾谈过恋爱,曲宁萱也清楚萧宁爱慕者自己,所以她有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笑容,目光又移向远方。既然没有未来就不要给予对方希望,方才奢求一时温暖竟短暂地将心扉打开,让萧宁有了一丝错觉。
曲宁萱,你这种做法,何其自私?萧宁见曲宁萱不再理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便生出几分挫败,索性也默默地陪她坐着。嘴笨舌拙,不善言辞的他,也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就不知道,她会不会讨厌多管闲事的自己。
曲宁萱见萧宁如此,于他看不见的地方流露一丝苦笑。没有人知道,当发现自己竟然能用律令操控魔子碧染时,曲宁萱是什么心情 既不可置信,又有一种“果真如此”的释然。不错,释然。
仙界被创世神太初钟爱,就连三位衡天者的人选,都是独一无二的三大至清圣物,所以看见兰静诞生,又知道兰泠仙子会死的时候,曲宁萱心中就隐隐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被“穿越者无论怎样都不奇怪”的想法,以及随后的一连串事情给掩盖了,直到前几日,曲宁萱才终于明白,先前隐隐的违和感在哪里。
照理说,衡天者是不会死的,毕竟他们几乎没有战斗力,到战场就是送死,更别说仙界三大衡天者的存在相当特殊,说句不好听的话,十三位衡天者,怕是要灵界鬼界那十个死圌光了,才会轮到他们三个,可偏偏兰泠仙子却死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曲宁萱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只当六界之战太过残酷哦,波及众生,可前几日,她终于明白,兰静之所以诞生,兰泠之所以会死去,都昭示了一个事实:天道要兰泠仙子死,所以兰泠仙子必须死。律令众生,无视创世神太初的法则。
不知为何,兰泠仙子也像魔皇凉歌那般,越过了那条名为“天道”的线,掌握了不该掌握的东西。
由于不使用,或者没机会使用,兰泠仙子一直没有察觉到她的能力有多么强大,对天道的冒犯与威胁,甚至比凉歌还要厉害——凉歌好歹还留了一丝真灵,兰泠仙子可真是什么都没留下。
不,或许,兰泠仙子已经无意中用过这等能力,所以被天道惩戒,灵魂不复存在,自己这个后世加异世来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顶上。天道大概是觉得奇怪兰泠为何不死,又不能再直接动手一次,便先弄了个兰静出来,作为替补,再徐徐图之。
即将发生的六界之战,显然是弄死兰泠仙子最好的机会,在那时候,别说死一两个真仙,就算陨落天命强者,严格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是兰静恰好成了穿越者,才模糊了曲宁萱的视线,让她没想到这方面上去,可现在……
将事情串起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清楚真正的兰泠仙子在哪里前,曲宁萱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害怕真正的兰泠出现,指认她是个冒牌货;她害怕别人发现,自己不是兰泠仙子;她更害怕自己无意中一个举动,会改变历史,害得更多人死去。
所以,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为仙界考虑,几乎没想过自己,就怕自己做得没有从前的兰泠好。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兰泠仙子早早就已经死去,真正在六界之战中存在兰泠仙子是她,曲宁萱。她早该想明白的,早该在发现替身娃娃居然跟过来了的时候,就应该想明白的。
见曲宁萱的神色越来越黯然,周圌身萦绕的气也越发悲凉,萧宁终于坐不住了,所以他出言劝慰道:“若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妨出去走走吧,多看看山水风光,心情就能好很多。”
曲宁萱轻轻颔首,以示感谢。这个青年被痛苦折磨,却依旧没有丧失心中的光明;隐隐猜到自己被软圌禁,却没有半分不满;纵然得知自己与旁人的身份,却没有任何谄媚讨好,阿谀奉承的举动,哪怕一丝半点攀关系的想法也无。难怪无论哪位仙君包括对他破有偏见,认为他出现得太巧的锦容,都对萧宁赞叹不已,说他是一块良材美玉,应该继续被打磨雕琢,不应该由于天生邪煞之气,就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与萧宁的举止相比,处处提防怀疑他的自己,倒显得有些小气刻薄了。
想到这里,曲宁萱轻声道:“萧公子,你体内的邪煞之气已经被暂时镇圌压下去,只要再在织云殿住三日,百年之内,可保你平安无虞。当然,切记不要与人动武太过,牵动隐藏得最深的内息,否则清灵之气会被邪煞之气吞噬,让你更加痛苦。”
“如此,多谢兰泠仙子。”饶是以萧宁心性之坚定,也不由流露出一丝喜色。纵然飞升成仙,邪煞之气也如附骨之疽一般纠缠着他,平日还好,不过是些微痛苦,能够忍耐。一旦调动体内灵气,又或是望月朔月之际,浑身就有如被千万利刃刮过,经脉绞痛,内腑灼烧,苦不堪言。而曲宁萱以清灵之气为萧宁施加的封印,却可以让他减缓极多痛苦,至少调用灵力时不会再受煞气侵扰之痛,如何让他不高兴。
由于心中愧疚,又见他如此开心,曲宁萱沉默半晌,又犹豫了很久,才取出一块通讯玉符,递给萧宁:“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你也别太逞强。”
萧宁凝望了玉符好一会儿,见曲宁萱没有放弃的意思,更不是出自同情怜悯,这才伸手接过:“谢谢。”
曲宁萱刚要说什么,随身携带的灵鹤符却燃烧起来,知道出了急事,她略带歉意地与萧宁道了别,就通过传送阵来到锦容的华斓宫,这才发现十三真仙竟已来了八圌九位,看架势,锦容竟打算将真仙悉数请到。锦容见曲宁萱来了,连忙迎上去,曲宁萱忙问:“锦容,这是……”
“碧染的几个同伴,全是妖皇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们花费极大代价潜进来的目的,不是搞破坏。”
锦容面沉似水,却难掩一丝焦急,“他们竟然说,创世神太初还有第二滴眼泪,就流落在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