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寺。
傅沉欢闭目静静跪坐于太清殿中央,身侧放置一只漆黑铁制义肢,他一身简单至极的黑衣,乌发极长,发尾在地面铺开,无端显得凄美破碎。
这样极致的黑衬托下,他的脸庞几乎白的没有血色,那副颠倒众生的容颜在发间些许银丝映衬下,流露出几分凄哀孤冷。
“咚——咚——”
远山钟鼓响,沉静而苍凉。
那响声悠远回荡,带起一阵寂寥与萧瑟。
傅沉欢始终闭着双眼,手中温柔小心地护着一个木盒。
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每一下都带了不可言说的爱怜。
他拧眉,面色渐渐浮现几分凄楚。
诺诺……
诺诺,我好想你。
傅沉欢浓密纤长的睫羽轻颤,即便双目紧闭,眉宇间的痛苦仍然清晰可见。
六年前,他已坚定死志,本欲诛尽仇雠雪恨后立即随她而去,可萧冲却为他奉上一个木盒,直言此中有她的愿望。
是,她留给他的信中确实提过有个木盒,要他打开。只是当时他看完信心神俱碎,一心疾赶回京,未顾得上这木盒。
直到萧冲将这木盒交于他。
傅沉欢微微低下头,仍未睁眼,只越发轻柔地抚过木盒——棱角已经有些磨损,变得圆润平滑。
诺诺,你究竟留了什么遗愿?
为何我尝试千万方法,却始终无法打开这盒子。
你真的在这里留了话给我么……还是说,这只是你对我的又一次保护罢了。
若我放弃此盒,不管不顾去找你,你可会恼了,再不理我……
傅沉欢忽然拧眉,背脊微微弯下去,痛的几乎喘不上气。
有多少次辗转绝望、点点品尝痛悔的深夜,他几乎要任性了结这条苟延残喘的残命,不顾一切去见她。
可始终有一线念头牵绊着他——若是,诺诺真的有什么愿望,盼他为她实现呢。
那年在灵山寺,她送给他第一个平安符写着:愿佛祖护佑沉欢哥哥无伤无痛,一生平安顺遂;愿北疆西海边境安宁,再无外侮;愿我河山昌荣繁盛,海晏河清……
他睫根微湿,薄唇轻启,声音低的几成气音:“诺诺,再等等我,很快……”
很快了,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奉上。
只是我太想见你,总是急于求成不择手段,等见了面,不知你可会嫌恶我双手肮脏。
傅沉欢将木盒抱进怀中,如同身坠寒窟之人汲取最后一点温暖。
霍云朗从外面过来,驻足向里边看了会儿,未走进大殿,只站在殿外恭声问道:“王爷,车已经备好了。”
他犹豫了会儿,低声道:“属下方才从敬陵那边过来,看见萧冲了。王爷可要召他回龙州军么?”
傅沉欢闭目道:“看他自己。”
霍云朗低头,不再言语。
那事已经过去六年,但至今想起仍然历历在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萧冲的眼泪,至痛至悔,万念俱灰只求傅沉欢一刀斩了他。
虽然弟兄们私下里调侃萧冲取了个血气方刚的名字,性子却腼腆像个大姑娘,但其实大家很清楚,萧冲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只流血,不流泪。
可是将军却不准他死,他要横刀自尽也被拦下,最后萧冲不敢抗命,只好心灰意冷自己去守傅氏祠陵。
霍云朗惋惜多年,却始终无可奈何。他与萧冲都是当年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视傅沉欢为主为兄。但因相比下萧冲更细心谨慎,所以傅沉欢在京城多把他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