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日光万丈,照在雪地上尤为透亮。轩窗的糊纸盖不住那明光,早早便映亮了窗前的妆台。
妆台上有两个锦盒,里头搁着两支款式风格截然不同的簪子,一支是繁丽的鎏金红瑙,另一支则是精致素雅的双蝶飞花。
商丽歌偏爱浓艳的颜色,自是更喜那鎏金红瑙,且她的五官本就明媚,若是穿上大红的颜色,更显她眉眼间的媚色艳到极致。
她伸手,却取了公子赠的那支。
指腹在蝴蝶双翼间的纹路上抚过,商丽歌垂眸,不知想到什么,眼睫微颤。
她今日没穿大红的衣裙,而是换了身月白银绣的袄裙,倒是与那玉簪更为相配。商丽歌合上了另一只锦盒,只将那支莹白的双蝶飞花别在鬓间,鸦色青丝上一花双蝶,栩栩如生。
屋外一片银装素裹。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院里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她的屋舍前还未清扫过,积雪是完整的一片,厚靴踩上去留下一连串的脚印,沙沙的,软软的。
商丽歌往梅树下去,只见枝丫上也是满目霜白,走得近了才见底下点点红梅羞涩探头,惹人娇怜。
商丽歌望着,微微出神。
“你的新年礼有了,我的呢?”
昨夜暖阁如春,公子压低了嗓音,目光灼灼,那眸中的亮色叫她心口一跳,却还是掩着神色将玉簪塞回公子手中:“我不收这新年礼,自也不必回礼了。”
公子轻笑一声:“你倒是想得简单。”
他伸手,将簪子插在商丽歌鬓间。
“只是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公子瞧着温雅如玉,骨子里却甚为强势,他并不着急,只专注望来,专注地等着。
执着而沉默。
商丽歌无奈:“公子想要什么新年礼?”
公子眉梢微动,窗外烟火明明灭灭,热闹喧嚣,而在这暖阁之中,一股难言的氛围悄声弥漫,似有什么悄无声息地裹挟而来,催得人心跳骤疾。
商丽歌蓦然退开半步,在被公子的气息彻底包围前抽身而出,站到厅中笑道:“公子的新年礼我不曾提前备下,近日有幸得师父教导,公子便赏脸一看吧。”
她摘掉暖手的袖笼,足尖轻点,拈花起手。
只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动作,便轻易攥住了人的眼球。只见足下的舞步由静到动由缓至疾,红梅压枝的裙摆渐渐铺展开来,宛若虬枝风中而舞,红梅凌寒而开。
暖阁之中本温暖如春,不知从哪一瞬开始,燃烧的炭火蹦出几点燎人的火星,热意叫人胸闷气短。那被柔色灯火包裹住的女子就是杀尽百花的那一朵,足够浓烈,足够明艳,似能灼烫人的眼,更能一眼入心。
最后一步收式,飞扬的裙摆缓缓落下,商丽歌抬手于面,露出眉眼。跃动后的喘息让她胸前微微起伏,更似点着了眼尾的迤逦媚色,盈盈一眼,姝丽无双。
闻玉静默无声地瞧着,眸中却似吸纳了融融夜色,漆黑无边。
他开口微哑,却是道:“以后,不要再穿红色了。”
商丽歌垂眸应好,漆黑的眼睫盖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公子一向喜欢清雅素色,许是觉得她那一身红闹了他的眼吧。
她想得出了神,没瞧见头顶枝丫承不住积雪的重量,扑簌簌往下落。冰凉白雪落在商丽歌头顶眉梢,还有些许滑入衣领之间,叫她一个激灵,忍不住在原地蹦了蹦。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商丽歌拍着衣领回身,见公子不知何时站在廊下,一身墨色银纹的鹤氅衬得他愈发清贵不凡。
他身上总有种异于常人的气质,不笑时有如精雕玉琢的玉面神像,然只微微勾唇,就足以春风化雪,轻而易举地叫人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