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朋友结婚那天我跟他上火,他开车,等红灯的时候能一脚踢油门上去。覃最闭上眼,往后重重地一仰头,后脑勺磕在沙发靠背上。
这些话估计在覃最心里憋一夏天了,康彻跟他同学一整年,从来也没听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他没出声,安静地等了覃最一会儿。
看覃最搁在腿边的手攥着拳头,像个无意识的焦躁症患者,用拇指的指尖来回反复地掐过每一轮指节。
你俩没好好聊聊?一块想想辙儿。过了两分钟,康彻抖抖落在沙滩裤上的烟灰继续问。
他不说。覃最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跟我说。
沙发上是不是有个指甲剪?给我递过来。康彻冲着沙发也不知道哪一块儿隔空指指,不说是不想让你跟着上火,你这时候屁股一抬跑了,他不得更难受?
覃最愣愣,又皱了下眉:他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看着他难受,就都好受了么?
问题是你一个学生,他就算跟你说了也康彻说到一半,第二次自己中断自己的话。
也是。康彻重新想想,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自己了,点点头莫名其妙的补了句,人跟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覃最掀掀毛毯,在沙发缝里摸了半天才把指甲剪捏出来,给康彻扔过去: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要我在他旁边待着,他妈就一天一个电话给他打。他以前接他妈电话笑着接,现在接之前都要深呼吸。
接着家里的压力,转头还得冲我笑,一天来回考虑的全是他妈和我的情绪。覃最又倒了根烟出来,咔地点上火,他快被压死了。
康彻明白了:所以你就把你这份压力先带走,想给他多点儿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想明白。
覃最自厌地微微垂下眼皮:我给不了他别的了。
哎,行了,马上都能唱出来了。康彻换了另一只脚踩着椅子。
不过你就不怕你哥真想明白了?他又问覃最,你现在说能接受,到时候就真能接受?
覃最没说话,他眼前冒出杜苗苗蹲在公园长椅上哭成小孩儿的模样。
最爱哭的杜苗苗,似乎反而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换成是你呢?怎么做?覃最扭头问康彻。
不是抬杠也不是挑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里灌得满满当当的烦躁,无解,和迷茫。
康彻跟他对视一会儿,摇头笑笑,翘起脚踝架在膝盖上继续咔咔地剪指甲。
我当年要是有好招儿,这么大好的暑假还能跟你在这儿窝着。他自嘲地说。
江初把手机滑到桌上,两条腿也叠着往桌上一翘,往后窝进转椅里发了会儿愣。
一学期三个月。
一个月四个星期。
一个星期七天。
如果只从时间上分析,覃最这会儿走了,其实当成他只回家过了个寒假,也是一个意思。
就是到覃最下次放假前,这后面的半个学期显得有点儿漫长。
偏偏反过来算,漫长这种感受又不仅仅体现在时间上。
江初自己也不知道等下次放假,回来的人是他弟弟覃最,还是他的小狗覃最。
明明想想也是江初一直觉得该做的事儿。
现在覃最不在家,他一天有几万个无所事事的小时来想,依然得不出答案。
今年七夕过得早,中秋节跟着也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