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伤,可是都大好了?”贺昶很不放心地跟他确认。
“没什么大碍了,除了还不能跑跳,已经无事了,多谢公子挂念。”两人寒暄几句,都是寻常客套。
闻清澄对贺昶的态度说不上远,但也绝对不近。说起来两人这也是第三次见面了,贺昶仍觉得闻清澄对他的态度是谦和有礼,甚至是带着明显的距离,不禁蓦地想起那日在船上看见闻清澄靠着梁珏亲密无间的样子,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意。
大概这便是有缘无分吧,贺昶暗叹。
等两人进了茶楼,那位矿主也已经到了,黑脸长身,正喝着一壶贺昶点的上等铁观音,见两人过来便起身行礼。
“齐老板,这位便是我跟您说的那位闻公子。”贺昶又转向闻清澄,“那两位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贺昶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自从知道了闻清澄及梁珏他们的真实身份后,便在与闻清澄交往时更注意了一些,他只对矿主齐老板说闻清澄是他的一位朋友,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对于其他只字不提,这会觉得两人之间谈话也并不需要他,便去茶楼楼下等着了。
大概因为常年做矿石生意的缘故,齐老板是个非常直来直去的人,听了闻清澄说想要矿渣之后便一口答应下来,又询问了大概需要多少用量。
因为麟河边的盐碱地面积广阔,所以闻清澄的计划是有多少矿渣就要多少,估计即使将当地所有的铁矿渣都拉到麟河边,也不够铺设所有的土地,只能紧着河边盐碱化和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方处理。
“齐老板。”闻清澄琢磨了一下,“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您那里的矿渣大约是什么成色?”
其实他是想问矿渣的纯度和精细度,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最后肥料的生产,但在大酲这个,矿渣是没有用的东西,齐老板做了这么久矿石生意,也没见着有人要这个东西的,更别说回答矿渣的成色了。
“这……这我可不好说。”齐老板凝着眉头想了想,“不如这样,闻公子如果愿意的话,跟我去矿区那边去瞧瞧?”
这会天色还早,连午饭时间都没到,闻清澄想了想便道:“也好。”便起身跟他出了门。
凡事眼见为实,这本来也是闻清澄作为一个前科学工作者不二的原则,如果能亲手挑来成色最好的铁矿渣,制作肥料的工序肯定是事半功倍。
去矿区那边的决定完全是临时起意,闻清澄便感谢了贺昶的引荐,并说自己要和齐老板去看看。
贺昶看着齐老板去拉马车了,这里只剩了他和闻清澄两人,犹豫了下还是说:“闻公子,矿区不必麟州城热闹,那边素来没什么人去,你这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今日已经很劳烦公子了。”闻清澄笑起来的时候唇上的红痣就特别显眼,“我自己会小心的。”
“闻公子。”这句话憋在贺昶心里很长时间了,甚至见到闻清澄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这么问,他看着那张好看到令人心碎的脸,像是将浑身的勇气都积攒了起来才问得出口,“如果,你有一天能够获得自由,我是说,不用受制于任何人的那种自由,你愿意,考虑一下我吗?”
这句很隐晦的话便是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他们彼此都知道那样的“自由”意味着什么。
闻清澄看着面前憋红了脸的贺昶,真是位知书达理又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啊,任何人和他生活在一起,大概都会非常幸福。然而他只是抬起头,对着蓝天和白云笑了笑,露出唇上的小红痣轻声说:“其实我一直都是自由的,从来没有人能够真的强迫我。”
第64章风暴01
其实贺昶在问出那句话之前设想过各种场景,虽然心里明白闻清澄不会答应,可他没想到竟得到的是这样的答复。
但是……怎么可能是自由的呢?
被圈在太子身边的伴读,就和笼中鸟,池中鱼一样,飞不出也游不走,永远都只能被困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里,连呼吸都在另一个人的掌控里。
而闻清澄是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想法,可当他受伤,疼痛难耐,却仍得不到片刻歇息和体谅,那个人禁锢他的同时却并不珍惜他,只在在无穷尽地消磨他,这样的日子如身负镣铐,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自由呢?
“其实……”贺昶抿了抿唇,说得有些艰难,“恕我唐突,每次见到公子的时候,你看上去都似乎不是很开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当我是朋友,可以和我聊聊。”
闻清澄没想到他这么说,明显怔了下,但很快就笑了,那是一个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笑,不带束缚,也不带其他多余的情绪,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穿书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想和他做朋友的,说起来钟婉宁楚齐都是他的朋友,但如果严谨说来,他们其实都算是原身的朋友,所以他们从真正意义上来说,都不算是真的认识和了解他。
只有这个贺昶,像是一样看穿了他一样。
在这趟离奇又充满着这样那样苦难的旅途里,能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试图去走近和了解他,就像是给海上漂泊了很久的小船一个能够停靠的礁石,哪怕只是片刻歇息,不是最后的海港,但……谁说路过的风景不值得一句称颂呢?
“贺公子,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大概就不会想要跟我做朋友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闻清澄突然觉得有些疲惫,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犹豫,“我其实……做过很多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