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生性好热闹,提早很久就下令将整个宁寿宫布置了起来——
长桌上有数不尽的珍馐美馔,四处摆放着金秋丰收的瓜果,以及随处可见的盆栽秋菊。
钟婉宁一下步辇,就一眼见着了宁寿宫门口的几盆虞波金花,这可是稀罕品种,之前都没在大酲的地接而上看到过,于是说什么也要凑近了过去,于是楚齐就陪着她俩人去看菊花了。
闻清澄第一次来秋日宴,而且说到底只是个太子伴读,也不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就干脆找了个角落躲清静。
“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清澄,你今日真是愈发风姿绰约了呢!就是这身衣裳,本王看着有些眼熟。”梁缚摇着扇子出现在闻清澄面前,上挑的眉眼眯起来,细细打量着面前人,边看着,还凑上去闻了闻,“很好,又是梨木香。”
闻清澄为了躲他退后一步:“大殿下请自重。”说着就要走。
“急什么!”没人看向这边,梁缚直接一扇子挡在了他手腕上,“本王想起来了,这衣裳是陛下去年赐给梁珏的,还是在他生辰当天,啧,这就跑到你身上去了?我那个傻弟弟,对你真是很舍得呢。”
这话听上去诡异无比,尤其是从梁缚的口中出来,闻清澄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在下失陪,先行一步。”
“怎么,一件衣裳就把你收买了?”梁缚挡住他去路,阴恻恻地笑起来,“别忘了,梁珏的心里另有其人,哪像本王这么痴心,就想着小美人你一个,你总不能一辈子就做他东宫的奴婢,也得为自己前途考虑考虑,不是么?”
“不劳殿下费心。”
就在这时,闻清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人虽然离他很远,但一直瞧着这边,眼光锐利,仿佛射过来的利箭。
“瞧什么呢?”梁缚也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可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顷刻间一闪身,就融进了人群里。
趁这个功夫,闻清澄几步绕过梁缚,丢下一句:“大殿下有这个功夫,还是想想如何明哲保身吧!”
闻清澄闷头快走几步,等离开梁缚好远了才回头看了一眼,好在梁缚没跟上来,遂松了口气。
“天啊!你这个小奴婢怎么穿着这件衣服!”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梁奚惊异的口吻中带着浓烈的鄙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说,你是从哪偷来的衣服!”说着就要上手去扯闻清澄身上的绛纱袍。
闻清澄连退几步,一见对方直接上手也沉了脸:“六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梁奚尖声笑了起来,“这明明是我们小沂的衣服!”
她这一声立时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刚才还在寒暄的人们目光都转到了闻清澄以及他身上的那件绛纱袍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清澄毫不客气地回道,“这是太子殿下赏给我的!”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梁奚的旁边,赫然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死死盯着闻清澄,眼神里充满着惊诧、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妒忌。
闻清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于是就在那个人抬起头的瞬间,他看清了——那颗与他唇角一模一样的,红色小痣。
第25章风起04
谭沂这次从岱州赶回京城,一回来就听说东宫招了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小伴读,只是万万没想到,两人会以这种方式在这里见面。
“你为什么会穿着这件衣服!”谭沂对着闻清澄,开口就是质问,那口气就像是闻清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他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就是错误。
闻清澄打心底里不稀罕什么绛纱袍,他本来就对绫罗绸缎无甚喜好,这件衣服对他来说一件粗布麻衣无异。
“一件衣服而已,各位为何如此惊异?”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清澄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在谭沂听来完全就是挑衅——那别说不像一个奴婢应有的谦卑姿态,就是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闻清澄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简直就是在他心头烧了一把火——
因为最先看上这件盘金彩秀绛纱袍的人,正是谭沂。
那是他和梁珏正如胶似漆之时,他整日都泡在东宫里。
梁珏忙于朝政,大多时候需批阅奏折无暇他顾,谭沂在旁边无所事事,就由着自己性子,一会说想吃这个,一会说要玩那个。
每次梁珏都会答应他,摆摆手说让他问阿泽去要,不用次次都来问他。
于是时间一长,谭沂自是以为太子殿下最为宠他,便恃宠而骄,渐渐地口气也大了起来,从刚开始只是要两块东宫特供的梅花糕,到后来便是金银细软,珠宝玉器。梁珏从来都是不甚在意,头都不抬,挥挥手让他拿走便是。
一晃眼到了梁珏二十岁生辰前夕,因为亲自负责督办的几件事情都颇为顺利,梁珏得到了陛下的大加赞赏,那些日子里皇上对东宫的各种赏赐就没断过。
二十岁生辰当日,恰逢虞波使臣觐见,贡献了一件价值连城,让所有人都啧啧称奇的盘金彩秀绛纱袍。
那日太子生辰宴,酒过三巡,皇上命人将挂在木施上的绛纱袍推了出来,当着文武百官,赏赐给了梁珏。
这一赏赐非同小可,其一是因为这件衣服实在做工细致,加上衣料稀有,堪称无价之宝。其二则更为重要,因为梁珏的母亲潼贵妃生前便是虞波人士,当年陛下南巡在虞波,一眼就看上了当时惊为天人的潼家姑娘,便带回京城,册封为了贵妃,从此夫妻恩爱,却不料潼贵妃红颜薄命,去在梁珏幼时便意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