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时,常见与他道:“回王爷,吉安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宁姑娘还未烧退。”
沈皓行没有说话,神色如往常一般淡漠,在用过半碗百合粥后,才开口道:“去将淮南上送的童参拿去吉安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鹿茸、雪莲、灵芝……”
这一路上,各地官员与富甲豪绅,皆献出不少宝物,其中包括各地盛产的名贵草药。
沈皓行也不知这当中哪些对宁妱儿的病有帮助,最后干脆让常见将东西都拿去吉安院,让大夫看,哪个能用上,便给宁妱儿用。
常见自幼便跟在沈皓行身边,他自以为对他的脾气秉性已经极为熟悉,然而今日却实在琢磨不透了。
明明昨日王爷还对宁姑娘动了杀心,今日却又要拿药救人,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再说,王爷从不做无用的事,拿这么多好东西去给一个将死的女子?
他所熟知的魏王可没有这般心善。
常见一时没动,暗暗揣测着沈皓行的用意,可左思右想,也没能琢磨明白,于是他干脆直接上前问:“王爷可是有何打算?”
“打算?”沈皓行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没有打算,你照做便是。”
沈皓行不打算解释,常见也不敢再问,站在一旁微微出神。
“你是想等明日那小病秧子断了气,再去么?”
沈皓行冰冷的声音将他惊得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属下这就去!”
沈皓行猜出常见对他今日的行为极为困惑,但他心中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善举,只是对那小病秧子的奖励罢了。
毕竟,她昨夜的确没有入他梦境。
很识趣,合该得到赏赐。
赵正则为官清廉,也从不喜与商贾之人结交,为官这么多年,所赚的每一分都清清白白,维持赵府日常开销定是足矣,只是护心的草药向来名贵,宁妱儿每日光药就要喝掉五副,仅用于给她治病的费用,就占了阖府的近乎一半。
赵正则从未有过埋怨,当初还是他策马将这孩子从寺中接回来的。
那孩子当时刚到两岁,比寻常家的一岁小儿还要小上一圈。
那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一双又大又水亮的眼珠子好奇地望着他。
“你是我的,新爹爹吗?”
听到她稚嫩的声音,赵正则鼻头泛酸,尽可能用温润的声音与她道:“我是你姑父。”
两岁的宁妱儿似是失落地蹙了蹙眉。
然而不等她在开口,赵正则却忽然又道:“姑父姑父,这当中含着一个‘父’字,小妱儿,往后我便是你半个父亲。”
小宁妱儿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那张苍白瘦小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儿时的记忆大多都已随时间遗忘,然而那日在马背上,赵正则与她的对话,却深深的印在她脑中。
生母难产而亡,生父将她遗弃,她此生应当早已亡故,然能活至今,实属幸事。
然她心中清楚,这份幸运总归是有离去的那一日,而如今,那一日要来了么……
赵正则从府衙赶回,得知宁妱儿烧还未退,连官服都未更换,直接来到吉安院。
宁有知昨日已经守了一夜,经他好生相劝才肯回去休息。
他坐在床边,望着床榻上脸色惨白,唇畔发乌的少女,许久后,他忽然扬声道:“小妱儿,爹爹在来看你了,有爹爹在,我的妱儿不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