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礼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递过去,嗓音极低也极温柔,是从未有过的语气:“这几日没有好好吃药吧,为师给你送过来了。”
江子由却像受了刺激一般,猛地把药瓶打落在地,“我不吃!恶心!”
十几粒小药丸便散落在雪中。
“嘶——”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素来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如谪仙的闻时礼居然慢慢蹲下,将那几粒药丸从雪地里翻找出来,小心翼翼地装进瓶子里。
他说:“子由,你以为你离了为师,还能活多久?”
江子由道:“那也比现在强,我一刻都不想待在你身边了。你为何不一百年前就让我死了,一了百了,何必救我!”
“你将千万人囚于深渊之中,用禁术以他们的命来续我的命,我一想到我这三十年来吃的药全都是用别人的心头血做的,我就恶心!”
“你都知道了。”
闻时礼很平静地陈述着这句话。
“都知道了啊……”闻时礼的抬头看向远处,目光无神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身影显得单薄而孤寂。
那日,江子由死后,那刻碑铺的匠人如约将刻好的墓碑送上了山。
匠人问道:“仙人,你是江子由的什么人?”
闻时礼没空去理会那匠人,他只想搞清楚心底那强烈的不安与异常从何而来。
是因为江子由的死吗?
他本就知道,人魔大战是避无可避之事。
所以未雨绸缪,给自己做了个备体,以绝后患。
江子由,天资不高,根骨不佳,对人界的帮助甚微。
可他已步入大乘,这一生除魔奸邪无数,如果只能活一个,一个理智正常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去做。
江子由只是一段木头罢了,其精元出自他身,就该回归他身。
他没有做错。
见他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匠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闻时礼道:“……他师父。”
匠人一听,大吃一惊:“啊?您没死啊?”
闻时礼负手而立,冷冷站在萧杀的风雪里,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匠人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问道:“那这墓碑?”
闻时礼一眼看去,却挪不开眼。
人生第一次,他的面庞上出现了茫然和无助的神色。
只见那墓碑上,密密麻麻地记述着他的生平,而那墓碑旁,还放着一个江子由模样的石像。
十几年的情感洪水般倾泻而来,过往的点点滴滴在那一瞬全都在脑中闪过。
“我喜欢习剑,我,我想成为像师父这样的人,行侠仗义,拯救苍生。”
“师父,这个字我不会读,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我的雪人正在帮你遮风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