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有些吓人的公爵府里,只有顾远归和戚述两个人,说个话都好像能在高高的油画拱顶回荡很久。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衬得占地面积极大的公爵府犹如一座孤岛。
皇后站在密道里,看着书房里对影一人、埋头看书的侄子,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她是在公爵府里长大的,父母很忙,顾不上她,在弟弟顾念还没有出生的整个童年里,她便只能像顾远归这样,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游戏,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府邸。再没有谁会比她更了解这种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了,所以她才会格外珍惜她的弟弟、丈夫和孩子,那是她的家人,使她不再孤独的珍宝。
侄子也是家人,可是这个家人却害死了她另外一个家人。
再往前跨一步,皇后就能打开密道,出现在侄子面前,但她却感觉自己的脚就像是灌了铅,有千斤重,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一直缀着在她身后喊她,妈妈,妈妈……
最终,皇后还是没能跨过那道线,她转身,宽大的欧式蓬裙翻起优雅的弧度,快步从密道离开,返回了皇宫。一如她的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庭审持续了整整十天,九个夜晚,身着不同礼服精心打扮的皇后总会出现在密道里,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心想着今天一定要和侄子见面,以最好的一面。可惜,她却又总会在最后放弃,内心斗争不断。
明天便是法官和陪审团宣布最终裁决的关键日子了。
皇后想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从密道里出去!就像是她丈夫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意外杀人都没判刑这么久的。
而这一晚,注定与众不同。
戚述在为顾远归端来大吉岭红茶后,就听到顾远归对他说:“你别再找老管家留在公爵府的证据了。”
“不到最后一刻,属下是不会放弃的。审判还有明天一天,我今晚一定能找的到。请您相信我。虽然我小时候的记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但我可以肯定,它涉及到的是您小时候皇后流产的那段往事,是十分重要的证据。”
“那就更不能找到了。”
顾远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戚述。
戚述一贯冰山的连都掩饰不住此时的诧异:“属下能斗胆问一句为什么吗?”
“因为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我宁可背下害得皇后姑姑流产的罪名一辈子,让她永远也不原谅我,也不想她知道真相后崩溃。”
如果证据暴露了,那公爵受、皇帝、太子等人这些年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明白。”
老管家藏起那个证据,是为了不让克里斯找到,更是为了将来有天能帮到顾远归。哪怕戚述还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证据,他也是能推测出来的,导致皇后流产的真凶不是顾远归,那很可能便是克里斯。一旦皇后知道真相,克里斯才算是真正的翻身无望!
“你不需要明白。”
“克里斯害死了您父母的事情就这样算了吗?我们没有证据,只有李言的一面之词,皇后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的。您不想给您的父母报仇了吗?如何说动皇后相信,始终还是要靠您和皇后的关系啊!”
“我父母的仇,我会自己报!”
皇后在密道里听的目瞪口呆。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不傻,很利索的就提炼出了那段对话的中心点:一,她弟弟和弟媳的死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被克里斯害死的。二,她当年的流产另有阴谋,不是她的侄子做的,但侄子却心甘情愿的背下了这个锅,只因为她知道真相后会崩溃。
是什么样的真相才能让她崩溃?
皇后不信。
她无法判断这是不是顾远归已经知道了她在密道里,特意和下属演给她看的一场戏。但有件事她很清楚,如果老管家真的在公爵府里藏了东西,那她肯定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密道左边石墙十米的最下面,有一个半掏开的空间,挪开活动的石砖,便能看到在那里放着的上了锁的保险箱。
保险箱的型号有些久远,没有虹膜,没有指纹,只是最传统的全键盘密码锁,输错三次便会自爆,还不提示密码有几位数,字母加上数字、符号的组合排列成千上万,一般的破解器根本破解不了。
皇后的脑海里快速蹦出了一组密码,那是只有她和弟弟以及老管家知道的秘密。
在还未出嫁前,还是少女皇后的突发奇想:“在所有人都觉得秘密一定是有一定顺序的情况下,为什么我们不能设置一组没有顺序的呢?把密码设置为按遍键盘上的每一个按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的小姐。”
记忆里和他们姐弟关系一直很亲密的老管家是这样说的,“如果我以后有什么秘密想要藏起来,我一定会用小姐说的这个密码。”
“为什么?那样我就能解开了呀。”
“因为我对您和少爷永远没有任何秘密,我希望你们能解开。”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旧时的他们有多快乐,此时便越会衬的只活下来的她有多么孤家寡人。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皇后摘下手套,颤抖着一双养尊处优保养的很好的手,摁遍了键盘上的每一个按钮。就是很机械的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数字和字母上的关联性。
“滴——”的一声之后,绿灯亮起,保险箱自动跳开。
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