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扶着肚子,另一手撑着坐具站起来,在地上走动起来。月份大了,长时间坐着不动,便会感到身上腿上不舒坦。
“总算都走了,我方才正在太液池边垂钓呢,鱼饵还未进水,就不得不放下了往这里来。郎君如何?我方才让人去知会,可曾打扰了郎君处理政务?”
桂娘做事周到,已准备好了解馋的新鲜果子,见那几人离开,便送上来。
赵恒接过果盘,擦过手后,亲自捻起一块毕罗送到月芙的嘴边,看着她吃进去,道:“不曾。方才恰好和吏部的人议完事,本就要让人回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一听他们来了,我干脆自己过来,免得他们闹腾起来,惹你不高兴。好吃吗?”
毕罗里头加了新鲜浆果,带着清香的酸甜滋味,口感极佳。
月芙点头,主动伸手又拿一个,想送到自己口中,一抬眼看见他,转了个向,递到他嘴边:“郎君也尝尝。”
赵恒不喜这些花样百出的点心果子,但既是月芙递过来的,二话不说,张口吃进去。
“过去的事早忘了,我不会不高兴。况且,我还怀着孩子呢,经不起折腾。不过,到底有几分感慨。当初,杜侍郎费尽心思,和他母亲两个恨不能求着公主嫁过去,连被旁人耻笑都不怕;公主亦高高在上,想尽办法要让我不好过。他们也算如愿了,眼下,却又都不满足了。可见,人的心,是怎么也填不满的。”
月芙想着方才他们几个人乱作一团的情形,不禁摇头叹气。
一盘果子,不过四五个,一眨眼便吃得差不多了,赵恒将瓷盘搁下,拿巾帕给她擦干净手指尖,便带着她往外走。
“今日这样处置,总算了了这桩事。阿姊自恃身份高贵,杜侍郎则重仕途。拿住这两处,他们往后便是在家里吵翻天,也不敢再闹到外面了。”
外头秋意正浓,赵恒也不急着回宣政殿,而是陪着她一路回到太液池边,看她重新拿着钓竿要投饵。
可她从前从未这般垂钓过,手里举着钓竿,甩了好几下,都没能将鱼线甩得更远,只在离她不到两丈的地方就投进水里。
“这钓竿看着轻巧,举起来也的确不重,可为何我就不能像郎君那样将饵投得那么远?”
赵恒面上闪过笑意,站在她身边,接过钓竿,给她示范。
“这是用的巧劲,一手握竿,一手握着鱼线,将竿往上甩的时候,瞅准时间,松了鱼线——”
他说着,手里一松,鱼线随着钓竿飞出去,无声地砸在水面上,漂浮片刻后,就缓缓沉下去。
“看清了吗?”
月芙方才一直瞪眼看着,听他问,连连点头,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钓竿,从水里拉回来,兴致勃勃试起来。
头一回,看起来没什么长进,她也不气馁,又试了两回,结果一次投得比一次远。
“我也学会了。”
赵恒笑着摸摸她的后背,时不时低头看她脚下有没有站稳,比旁边的侍女们都小心。
月份一日大似一日,他不想别的,她腹中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能平平安安生下来,不给她添乱,便是最好的。
“你方才说,人心怎么也填不满。这话不错,世上有许多人如此。我看,我也不例外。”他说着说着,心情又莫名沉重起来,在外人面前不得显露的情绪也不自觉敞开了些,“从前,你没怀妊的时候,我想过咱们要生一两个孩子。如今你怀了,我又觉后悔,恨不能回到那时候,不叫你怀,心里才觉得安稳。”
说到这里,他又后悔:“——唉,这话我也不该和你说。”
他自己挂怀就好,没道理惹得她也跟着紧张。
月芙知道他担心自己分娩时的情形,笑着摇头:“郎君,咱们不想这些,不过还有两三个月的光景,倒可以想想,要给孩子起什么名了。”
她正说着,手里的钓竿便忽而一沉,好似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一般。
“呀,好像上钩了!”
赵恒顿时转移注意力,站到她身后,双手覆在她手上,教她将鱼竿收上来。
是一尾足有六七寸长的鲤鱼,拉上来时,力气大得很,幸而有赵恒帮着,才顺利放入一旁的木桶中。
鱼一入水,哗啦一声,惊起许多水花,看来生机勃勃。
赵恒看着,心中不自觉生出一种安慰的情绪,遂道:“鱼的寓意极好。若将来是个儿子,便叫‘鲲儿’,鲲乃鱼之苗,又是大鱼,盼他能茁壮成长。若是个女儿,便叫‘嘉鱼’,诗经里说‘南有嘉鱼’,本是热闹欢快的景象,盼她能开朗欢悦一辈子。可好?”
月芙哪里会说不好,连连点头:“自然好,到时便只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了。郎君放心,我定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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